第30章 殺意(第4/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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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黃昏,遠隔千裏之外的姑蘇城裏,也有兩個人相對無言。

半晌,夜色上來,將李夫人半邊臉龐沒入陰影當中,木樁狀的太太才開口:“你說什麽?”

“你讓我不急認回我甥女,放她在被人家為奴為婢,受和她母親一樣的痛苦?”

王子騰想起雲氏,心頭也一陣復雜,只是仍舊直言:“你家的事,我已知道了。只是我勸你,若為你外甥女好,不如先把她放在賈家。”

李夫人搖頭,眼眶裏滴下一大顆淚來:“壽哥兒死了!雲安那孩子就是我家唯一一滴骨血了,我只恨家裏沒個兒子,不然我就能把姐兒一生一世放在我眼前!”

王子騰握住她的肩膀,沉聲道:“你外甥沒死,許是現在已經回到京城了。”

“什麽!仲哥兒還活著!”李夫人站起來,死盯著王子騰,“我派人尋遍了他失蹤的水域,卻半點消息都沒有!老爺從何知道的?”

王子騰哼笑:“你自然找不到,江南形勢復雜,一些水道關卡姓甄姓六,一些姓三……還有最要緊的一部分仍然歸於朝廷……是林如海那個老狐狸救了他,還替他隱藏了行跡。”

“若非我查仁兒的事,牽扯不少,只怕也未必能知道。”

王子騰提起王仁來,口氣淡的像是個不相幹的人,而李夫人更是厭惡非常:“怎麽,他還有力氣作怪?鬧出這等丟人的醜事,族中還要包庇他不成!”

王子騰哂笑:“夫人還是太心軟,他都打了你心尖子的主意了,還留著做什麽。”

李夫人聽聞杜仲生還,欣喜之余仍想著雲安的事,在她心裏,杜仲雖亦是外甥,但不如雲安先填補了她心裏的空當,更不如雲安陪伴她多時,自然是姐兒更得她的心。因此復問王子騰。

王子騰亦是無奈,只好將上身的外袍中衣去了,叫她看身上恐怖猙獰尚未褪盡硬痂的傷疤——“這是甄家的手筆,夫人知道是什麽意思嗎?”

李夫人怔住,抖著手不敢摸上去,揚聲命人點了燈候在門外。

王子騰握住她的手,又問:“夫人明白嗎?”

李夫人與他夫妻多年,雖談不上互相愛慕,卻也恩情深重,是可交托心腹事之人,因此李夫人知道王子騰早已選了邊站,亦暗自猜測到那人就是四皇子。

王子騰既已暗中投靠了四皇子,江南甄家與他站隊不同,今年皇帝舊疾復發,時局更加緊張,各派已勢成水火,鬥的厲害。而王子騰遇刺又有甄家手筆,李夫人哆嗦著嘴唇,終於知道王子騰未盡之言是什麽了——因她回到姑蘇接管李家事務,李家就因她和王子騰綁在一處了,如今下任家主李壽也病亡,世人眼中李家更是‘王子騰的李家’。王子騰自己都因此受重傷,那麽站到六皇子派和三皇子派對面的李家可能保全嗎?

王子騰見李夫人想的過於嚴重,便道:“夫人不必驚慌,甄家的行刺並非因篤定,而是試探。如今我仍然中立不靠。”明面上是忠於聖上的純臣。

“如今你家只剩這一雙血脈,不說咱們家的關系,就是看在李家的財產上,誰肯放過這塊肥肉?吃下這口肥肉,就等於憑空掉下數百萬家資。”王子騰淡淡的問:“你說如果認回來,有多少人會像王仁那般,殺大留小?”絕戶財才好發呀,要發絕戶財,那不得先除了杜仲?

“榮府那群庸碌蠢貨,摻和不進大事,又和各派都連著親,在軍中也還有些人脈舊部,反倒是眼下最安全的地方。”王子騰說,“你越晚認她,她就越安全。自然,不認回來,卻也不用委屈她為奴為婢。”

李夫人冷了臉,確認道:“仲哥兒的事,真是王仁下的手!”

“我的這個侄子呀,又蠢又毒,偏偏有些個怪異,比如你都不知道的事情,他卻知道了杜家的兩個孩子是你的親外甥親甥女,還敢搶先下受害了大的,還要納小的為妾……”王子騰嗤笑。

“再比如,他根本不知道我暗投了四殿下,卻有幾次在我耳邊旁敲側擊的暗示四殿下有帝王相。”

“就連我這次遇刺,也是這蠢侄兒惹的禍,他托甄家人害你外甥,卻偏偏吃了幾口黃湯就信口胡亂評說天下大事,他誇贊四殿下不要緊,卻差點壞了我的大事……甄家借行刺試探我,我拼著挨了一刀一箭才沒叫他們生疑。”

“你那外甥,在兩淮水道出事,出事的地方正是甄家的地盤。”

“甄家下的手不錯,可禍首卻是仁兒。”

王子騰聲音淡淡的,眼中卻便是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