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6章 既來之則安之

呂堯依舊安坐,冷笑了兩聲的同時“刺啦”撕開了上衣衣襟,露出了滿胸膛的傷疤,不無悲愴道:“好一個做人要講良心!二當家的,你應該記得我這一身傷疤是因何而來吧?若不是我死扛到底,那曹濱能有今日?這安良堂能有今日?我呂堯大半輩子都泡在了這賭場之中,離開了賭場,就等於要了我呂堯的老命,那曹濱有沒有替我考慮來著?他所考慮的,只是讓你去查我的賬!董彪,說白了,我拿走那筆錢,就是在報復曹濱!”

這二人已經不是在談話了,而是扯著嗓子相互怒吼,那聲響大到了即便是躲在二樓房間中研究玻璃制作工藝的羅獵曹濱二人都聽了個清楚,更不用說在堂口各處的值班弟兄了。一大字輩的兄弟實在看不下去了,走過來勸解道:“彪哥,堯哥,你們都是二十多年的兄弟了,有什麽話不能……”

董彪不等那弟兄把話說完,便是一聲怒吼:“滾!這兒沒你說話的份!”

那兄弟只能是一聲長嘆,轉身離去。

二樓羅獵的房間中,曹濱不禁搖頭嘆氣,再也沒了心思跟羅獵一起探討玻璃制作工藝。

羅獵不善於賭博,自家的賭場,他也就是跟董彪去過兩趟,對呂堯倒是認識,但絕對談不上有多熟。因而,無論是就事論事還是個人情感上,他都站到了董彪這一邊,不過,就董彪的做事方法,他卻不怎麽認可,於是忍不住叨嘮了一句:“彪哥這是怎麽了?跟他有什麽嘴好吵的呢?”

曹濱陰沉著臉,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羅獵見狀,心知不妙,連忙收起了抄撰文稿,跟在曹濱後面下了樓。

樓道口,董彪和呂堯仍處在僵持對峙中,只是,該吼出來的話都已經吼出,能爆出來的粗口也已然爆出,二人陷入了言語上的冷戰。但見臉色陰沉得嚇人的曹濱走出了樓道,董彪頗為懊惱地擡起巴掌狠狠地給了自己腦袋一巴掌,然後重重一聲嘆氣,退到了一旁。反倒是那呂堯,頗有些硬氣,只是冷眼看了曹濱一眼,鼻孔中呲哼了一聲,然後將頭轉向了別處。

事已至此,曹濱也不想過多廢話,以冰冷的口吻做出了決斷:“功是功過是過,今天我也不想與你爭論,既然是燒過香立過堂的兄弟,那就得按堂口的規矩辦。念你呂堯對安良堂立過大功,可免你一死,杖責一百,逐出堂口!”曹濱稍一停頓,略略提高了嗓門,沖著遠處圍觀的弟兄叫道:“執法堂的弟兄何在?”

四名兄弟應聲而出。

“執法!”曹濱冷冰冰再喝一聲,然後轉身退入了樓道口中。

相比斬指斷掌來,杖責似乎是最輕的處罰,無非是屁股被打個鮮花綻放罷了,可那是挨的少,若是挨的多了,傷到了骨頭,恐怕就再也沒有站起來的機會了,再若是身子板不夠結實,當場被打死也不是沒有可能。雖說都是練家子,身子板足夠結實,挨個二十杖或是三十杖或許沒多大問題,但一百杖打下來,即便是年輕時的董彪,也絕難能夠承受的住。

那呂堯似乎真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的,因而對曹濱的決斷像是充耳不聞,但董彪的神色卻倏地變了,撲通一聲,便跪在了曹濱身後,高聲叫道:“濱哥,且慢,濱哥!”

曹濱聽到了董彪的叫聲,猶豫了一下,但還是站住了腳,卻沒轉身,冷冷道:“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董彪道:“呂堯是我阿彪帶入堂口的,兄弟犯錯,我阿彪理應分擔,求濱哥允我為呂堯分擔五十杖。”

曹濱冷哼一聲,道:“胡鬧!”

董彪叫嚷道:“一百杖是要死人的呀!濱哥,呂堯雖有錯,但也有功,功過雖不能相抵,但也應該饒他一命呀,濱哥……”

曹濱沉默了片刻,終究是一聲嘆息,道:“也虧得是你阿彪為他求情,好吧,允你替他分擔三十杖。”言罷,曹濱再無猶豫,拔腿快步上了樓梯。

也就是三五分鐘,執法堂的四名弟兄擺好了兩張條凳,拿來了四杆長杖,為首一人小心翼翼來到董彪身邊,請示道:“彪哥,怎麽打?”

董彪吼道:“實打實地打!要不還能怎樣?”

執行杖責之時,受罰之人需退下了褲子,最多只能穿著一條褲衩,因而,想通過在衣褲中墊個什麽來討巧的話是行不通的,但執杖者在施刑的時候卻有技巧,看似打得實在,但在長杖觸到受刑人的屁股的時候可以借助長杖的彈力,造成聲響挺大但力道一般的假打虛打。只是,這種技巧只可以瞞過外行,像曹濱這樣的內行,是絕對瞞不過去的。

被董彪吼了一嗓子後,那執法堂的兄弟頗為無奈地搖了搖頭,只得將董彪呂堯二人請上了條凳,實打實的一杖一杖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