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上線的第一百二十二天

霧隱村臨海,每晚潮漲潮落之時,嘩嘩的水聲在人們的夢中搖晃。

井口健一從出生起就與海浪的聲音為伴。他白日潛入礁石叢叢的危險海域采貝,夜晚和潮水一起入睡。

靠海吃海,祖祖輩輩皆是如此。

井口健一常常看到有人將海洋比喻成母親溫柔的懷抱,每每聽到這句話,他總是嗤之以鼻。

海洋不是母親,它是吃人的怪物。黑得窺不見底的深海中除了恐懼就是恐懼,那是全世界只剩你一個人苦苦掙紮的死寂。

井口健一不知道克蘇魯的傳說,否則他還可以更怕一點。

霧隱村是所有村子中鬼故事最多的地方,沒有之一。

夜晚黑如墨的海洋是恐懼的一大根源,其次是終年不散的白霧。

不是仙氣飄渺的霧,是與血腥味絲絲縷縷糾纏不清的霧。

嗅一口霧隱村的空氣,中心思想便是“兩腥”——魚腥與血腥。

恐怖要素過多,海風還能充當BGM,霧隱村習慣將鬼故事作為睡前童話講給孩子聽,美名曰:聽多了長大就不怕了。

哪裏傳來的歪理,井口健一貼著墻壁瑟瑟發抖。

他從小怕到大,越怕越愛看,最終活成了大人模樣。

“津島修治——《午夜燭燈》。”忙碌了一天的井口健一躺在椅子上,就著昏暗的燭光看書。

“不認識的作家,不,我本來就不認識什麽作家。”他好奇地翻了翻書皮,沒找到熟悉的推薦語。

忍者世界的文化教育落後隔壁獵人世界何止十幾年。這裏連報紙都少得可憐,報紙上多刊登的也是叛忍的通緝令和用黑話、暗語交流的小道消息。

直到三忍之一的自來也踏足文學領域,報紙上才偶爾會有遊記、笑話的投稿。

除去報紙,書店裏也有可以看的娛樂性書籍,又少又舊,精神糧食比所有文豪都跑去打架以至於沒人寫書的文野世界還慘。

由於牟利過低,出版社的數量鳳毛麟角,新人想出書往往需要業內老前輩寫推薦語,這些推薦語會印在書皮上供讀者閱讀。

推薦語越多、越好,這本書自然賣得越快。

井口健一手中這本書的書皮幹幹凈凈,除了作品名與作者名一無所有,包裝卻精美異常,讓人突覺怪異。

正是這份怪異讓他鬼使神差地買下了它。

井口健一喜歡恐怖故事,他覺得怪異感是直覺對他的預警,翻開書頁說不定會發生了不得的事情。

人,總是抵抗不了作死的心。

“不好看就拿去當柴燒。”他威脅一句,翻開第一頁。

【在沒有太陽的時間裏,燭火是唯一的光明。】

井口健一不自覺地擡頭看了一眼墻壁上蠟淚流淌的燭台,溫暖的黃色光暈讓他如回到母體般安心,他借著燭火的光,讀這本名為《午夜燭燈》的小說。

“應該是個溫馨的故事。”井口健一一邊覺得沒有恐怖故事有趣,一邊又覺得睡前讀童話故事可以睡個安心覺也不錯。

《午夜燭燈》講述的是一個普通又愚蠢的男人的故事。

他與井口健一一樣是個生活在小漁村中的村民,每天靠捕魚為生。

男人很蠢,不曉得對錯和好壞,於是他的母親就教導他:“別人做什麽,你就做什麽。”

他聽了母親的話,像鴨子學步一樣跟在村民們的背後。

村民們說:“忍者為我們帶來了災難,他們的力量是可怖的、令人厭惡的!我們要排斥他們!”

男人點頭記下,從那天起他視所有忍者為仇敵。

村民們說:“忍者中有一類特別壞,他們擁有一種名為‘血繼限界’的力量,有他們家血脈的人都是怪物。”

男人於是拿起魚叉,和村民們一起將村中一對柔弱的母女逼入絕境。

母親為了保護她的孩子死在男人的魚叉下,女孩跳海不知蹤影。

他殺了“怪物”,被村裏的人視為英雄。

殺人的那天是深夜,他用魚叉叉起屍體高高舉過頭頂,所有看到他的人都在歡呼。

人們紛紛舉起手中的蠟燭,燭光照亮他和被他舉起的女人屍體、照亮無數在屍體的注視下高興大笑的人。

“你是我們的英雄。為了紀念你的壯舉,我們將夜夜點燈,讓燭光照亮你走過的每一條路。”村民們開心地說。

夜路從此亮亮堂堂,黑暗最深的午夜也有光明照耀。

自從被大家表揚後男人便格外喜歡走夜路,每當他走在燭光照亮的路上他都會想起自己被村民稱作英雄的日子,想起魚叉插入女孩母親身體的聲音。

“夜晚為何點燈?”有人輕輕地問。

男人看過去,燭光下容貌絕美的姬君皺眉問道。

“為、為了能看清路。”男人結結巴巴地回答,他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少女,大腦一片空白。

他不敢說自己的豐功偉績,怕姬君覺得自己虛榮炫耀。男人絞盡腦汁編出文縐縐的借口,是他在書裏看的話:“人心是黑暗的,要有燭光替他們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