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上線的第四十天
“噓。”
噤聲。
恐懼如同深海巨獸將人吞沒,深藍色的氣泡是溺水者無望地掙紮。
窗外燈火通明,連接著網線那一頭的同伴無知無覺地等待,一層水似的透明薄膜緊緊貼著貝爾摩德的皮膚,捂住她的口鼻。
她因驚愕和恐懼睜大的眼睛短暫地失去焦距,呼吸暫停。
刹那間,薄膜破碎,聲音和呼吸重新回到她的腦海。
分秒不到的時間,她仿佛死過一次。
原來恐懼的盡頭,真的是死亡。
“貝爾摩德,你那邊是不是信號不太好?”朗姆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剛剛怎麽卡了一下?”難道和他發不出短信是因為欠費一個原理,貝爾摩德沒給WIFI充錢嗎?
“可能是吧。”貝爾摩德側頭看了眼指尖夾著的香煙,煙灰積累了長長的一串,因她無法控制的手抖悉數落在地毯上。
昂貴的真皮地毯被燒出一個個黑灰色的窟窿,露出被掩蓋在底下的木地板。
地板上有一個碗大的疤,像被砍斷的樹痕。
這處安全屋她不怎麽來,清掃的人恐怕也存了幾分偷懶的心思,連地板被蟲蛀出好大一個洞也沒發現。
顯眼的痕跡刻在貝爾摩德的視網膜上,她恍惚間意識到了:烏丸蓮耶死去的黑衣組織正如這塊被蟲蛀的地板,已經逐漸腐爛。只是有人在上面蓋了一層華麗的地毯,將一切陰謀和衰敗藏匿其中。
可笑住在房間裏的人被昂貴的遮擋物迷了眼睛,見到蛀蟲的第一想法不是修繕,而是將地毯再蓋回去。看不見,就當作不存在。
貝爾摩德沒法揭穿太宰治。先不提她將話說出口後琴酒和朗姆能否接收地到——對方顯然對網絡技術了熟於心,方才的卡斷怎麽可能真的是WIFI信號問題。
說出口後,又能怎樣呢?
朗姆對太宰治盲信盲從;琴酒提起太宰治時聲音中已染上不顯眼的信服與尊重;組織中絕大多數人都在太宰治手下做過事,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沒有太宰治的組織甚至無法運轉。
他的威信在短短數月內已經悄無聲息地滲透了整個黑衣組織。
貝爾摩德能承受起撕破臉後的代價嗎?
她不能。
無論是在組織內的威信還是追隨者,熱衷於單打獨鬥的她都遠遠敵不過對方。
若是太宰治幹脆離開組織投奔警方怎麽辦?
他是津島修治,警方對他熱切無比。他知道組織多少秘密啊,那些秘密足以將黑衣組織摧毀數十遍不止。
他的才能又是何等的恐怖,只稍微想想與太宰治為敵的下場就讓人頭皮發麻。
貝爾摩德賭不起。
琴酒說:“太宰先生,他一念之間,能將組織引領新的時代,也能讓我們永墜煉獄。”
沒錯,琴酒,你是對的。
從《無名者之死》發布開始,組織就被放在了鋼絲繩上,只憑一個人的興趣決定它的未來。
是粉身碎骨,還是繼續搖搖欲墜?
沒有第三個可能性。倘若太宰治對組織抱有一絲善意,他怎麽會在《看風景的人》中輕飄飄地揭露組織一樁又一樁的陰謀?
黑衣組織只是這個年歲不大的少年的玩具罷了,不需要珍惜,不允許反抗,只看他什麽時候玩膩了,再給組織一個結局。
但他也不是正義。
貝爾摩德聽琴酒說過太宰治為黑衣組織做的貢獻。一個正義的人絕不會對黑暗的手段玩弄得如此嫻熟,更不可能輕易讓對“罪惡”極其敏感的琴酒臣服。
在東京這個勢力復雜黑白混雜的城市中,太宰治既無興趣讓黑衣組織繁榮昌盛作威作福,亦無興趣鏟惡除奸匡扶正義。
他是世界的記錄者,也是隨心所欲的大玩家。
貝爾摩德猜不透太宰治的想法,也看不破他接下來的布局。
她只能安慰自己:既然對方選擇了較為溫和的方式阻礙她,至少現階段不會輕易對組織出手,畢竟他還要用組織作為素材寫作……
【寫作。】
金發的女人嘴唇顫抖:不是吧?太宰治殺了那位先生、篡去首領的位置、將所有人玩弄在股掌之中,僅僅是為了取材寫作嗎?!
他是哪個品種的文豪啊!這分明是無賴!
無賴派文豪嘛,你這麽說也沒錯。零零隔著屏幕看著只憑本能參與會議實則靈魂出竅的貝爾摩德,驕傲叉腰:正是如此!雖然從進入柯南世界以來他們搞了很多事情,但零零和太宰治都沒有忘記自己最初的目的!
他們是來采風的!
取材就是最終的目的啊!篡位只是手段而已,不要本末倒置。
“貝爾摩德姐姐,你近期會回日本嗎?”太宰治一口一個姐姐叫的親熱,看起來很期待的樣子。
貝爾摩德沒有再被表象蒙蔽,她看清了太宰治眼中的漠然和不在意。
【別來礙事,我不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