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劉清見皇帝離開, 再忍不住,對丁夫人道:“忽然想起一事,夫人稍坐, 我去問陛下一聲。”

她追上劉協,低聲道:“究竟發生了何事, 陛下也該叫我心中有個底。”

劉協沒有停步,只是道:“待水落石出, 朕再告訴你。落鎖之前, 朕若是沒有派人前來,你就留丁夫人宿在宮中。”

“留丁夫人宿在宮中?跟她怎麽說呢?”

“怎麽說都行, 說你與她一見如故,舍不得就這麽放她走, 要晚上接著說話。說外面天太冷了,不留神就這樣晚了,只好請她宿在長樂宮中……”劉協聲音空渺, 眼神發直, 心思已經不在此間。

劉清愣住,止步望著皇帝遠去的背影,只覺心中不安愈發濃重。她裹緊了衣裳, 出來得急,身上單寒,今日的確太冷了。

劉協回到未央殿時, 盧毓與趙泰已經理順了陽安大長公主處抄檢來的匣中信件。

不同於宮中,陽安大長公主府中從來沒有例行的查檢, 完全被這次突然的襲擊打懵了,什麽藏汙納垢的事兒都暴露出來。

“陛下,這些信件中有許多是大族夫人寫來的, 或在洛陽,或在南陽,甚至有在冀州的。這些夫人與陽安大長公主相約,要將女兒送來長安……”盧毓將那一疊信遞過來。

劉協掃了一眼便全都明白了,這是伏壽還未遠嫁江東之前,陽安大長公主拉起的一幫勢力,就等著伏壽入宮為後,然後擇同盟大族的女兒們也入後宮,成為輔佐皇後的勢力,也能鞏固陽安大長公主的地位。只是陽安大長公主的這一切籌劃,都隨著伏壽遠嫁江東,而付諸流水。

“另外還有長安城中官員,與旁人有些田地糾葛,求助於陽安大長公主,送來財物。”盧毓又捧出另一疊信,“還有她府上長史族中的人命案,也都是借陽安大長公主之手,壓下去的。”

“這裏面還有一本私賬,記錄得都是收受了府中銀錢,輸送消息的宮人。”盧毓道:“一共有三名宮人,都在陛下前幾次發恩旨的時候,給送到宮外去了。陽安大長公主暫時買不到宮裏的消息,如今正往長樂宮想法子,這上面記載著,上旬剛送了長公主的貼身侍女玲瓏一枚玉鐲。最近長公主待陽安大長公主也比從前冷淡了,玲瓏不敢隱瞞,雖然當面收下了,但當日便告訴了長公主殿下,算是過了明路的。”

“那些宮人也未必就是看上了財物。”劉協異常清醒,從前伏壽在長樂宮,諸人以為陽安大長公主府中要出一位皇後,因此也願意與陽安大長公主來往,收些財物,透漏些消息,換得來日皇後面前一席之地,是上算的買賣。但如今伏壽遠嫁,宮人便不願再冒險與陽安大長公主來往了。所以劉清身邊的侍女雖然不敢明面得罪陽安大長公主,但是私下卻要跟長公主稟明情由。

“還有什麽可疑之物?”劉協又問道。

“這匣中都是些見不得人的密事,若說可疑,就是這一張拜帖。”盧毓捧給皇帝看。

那是一張尋常的拜帖,雖然灑金華貴,但上面寫的內容極為尋常,不過是一位夫人邀請陽安大長公主過府一敘,看日子是三個月前,看落款卻是唐夫人。

唐夫人的女兒,便是去歲疫病過世的弘農王妃唐玨。

“這樣一張拜帖,為何收在密匣之中呢?難道是紙中另有蹊蹺?”盧毓問道:“可要交給廷尉細查?”

“不必。”劉協捏著那張灑金拜帖,垂眸看著唐夫人的落款,淡聲道:“這匣子裏最機密的,便是這一張拜帖了。”他又問道:“你們去陽安大長公主府上時,還有什麽異樣?”

盧毓想了一想,道:“臣等去得快,一切都還如常。只是陽安大長公主在後院養了許多女眷,其中有呂布從前那位柔夫人,還有許多當初在洛陽遭難官員的妾室。”

當初宦官之亂,朝中許多文士大臣曾經遇難,有的闔家都下獄,多數磋磨而死。後來董卓入洛陽,又是新一輪的兵禍。陽安大長公主當時會接劉清入府撫養,後來又會接柔夫人入府,當初在洛陽會接一些落難官員的妾室入府,也在情理之中。

“臣等到的時候,執金吾伏大人也在府中,正與陽安大長公主同屋說話。後來封府,伏德曾經出面,尋到臣等面前,懇請臣等通融。”

通融當然是不能通融的。

“他做人兒子的,心中焦灼擔憂也是難免的。”劉協一寸一寸捏著那拜帖,見兩人無話,便道:“那三名侍女,都送到廷尉石黃那裏去審了。她們三個人,總不能個個都像汪雨一樣嘴緊。子龍(趙泰字)你去廷尉那邊問問情況,毓兒留在外間,若有大臣求見,你都擋回去,只說朕今日身體不適,誰都不見。外面一應事體也都暫停一日,伺後等朕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