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塵埃落定

“昨天在黃老四的鋪門外, 我就瞧見他桌上放了碟桃花酥,還有壇貢酒,那都不是坊間售賣之物。當時還有些奇怪, 黃老四從哪裏得到這些東西。”明舒邊和應尋匆匆往黃老四家趕邊道。

“是呂春蓮送給黃老四的。”應尋很快回道。

桃花酥精巧不是普通酒肆糕餅鋪能做得出的,而貢酒則是朝廷分賜軍中將領的上貢之物, 這兩者皆非坊間百姓隨意可得之物, 料來是呂春蓮得自衛家後再送給黃老四套近關系用的。

她一早就已經找上黃老四了。

時辰過午, 靜康坊的早市已經收市, 滿地狼藉俱都清掃處理, 只有余味仍未散去。“嘖嘖”數聲,一行人匆匆踩過地面未幹的積水,往黃老四鋪子處跑去, 也不管飛濺起的泥水散亂沾在袍擺上。

街兩側的行人紛紛讓路, 沿街鋪面裏的人也好奇地站到門口張望著這群飛奔而過的捕快, 在心中揣忖這街上到底發生了何事, 要出動這麽多的衙役。

而前方的街道上卻早就被圍得水泄不通, 應尋和明舒帶人趕到之時, 不得不在人群之外停下腳步,被圍之地恰是黃老四的鋪子。

無數百姓圍在鋪外指指點點, 議論紛紛。

“讓讓, 開封府辦事, 讓讓。”兩個衙役上前驅散民眾。

百姓很快向兩側讓出路來,裏面正好有兩個負責靜康坊安全的巡視皂役滿臉愁色地出來, 看到應尋便如獲大赦般拱手道:“應大哥,幸好你來了。”

“發生何事?”應尋邊問邊往裏走, 沒走幾步, 就看到黃老四的鋪子。

明舒跟在他身後, 也很快瞧見鋪子。

不用皂役再解釋什麽,她和應尋都看明白了。

黃老四的鋪子大敞,鋪面和昨天比起來沒有兩樣,依然是淩亂不堪的櫃台,然而昨日那個滿面油光的男人,此刻卻被人五花大綁在圈椅上,面向鋪外圍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呂春蓮就站在黃老四身邊,她穿戴得齊整,還是在衛府時的嚴苛模樣,臉上絲毫表情都沒有,只有眼眸發出與手中匕首同樣森冷的光芒。

匕首已經染血,黃老四的手臂、雙腿都被紮傷,鮮血正汨汨湧出,染紅他的衣褲,而這些傷口又不在要害部位,並不致命。

“是我錯了,我錯了,你饒了我吧,饒了我!”黃老四又痛又懼,已是滿臉涕淚,只不住求饒。

“和街坊們說說,你錯哪兒了?”呂春蓮冷聲道,瞧見應尋帶人趕到,她毫無意外,只將匕首架在黃老四頸間,“你們別過來,過來我就殺了他!”

“呂春蓮,我知道你這些年受了許多苦,你冷靜些,先把匕首放下,咱們有話好好說。”應尋慢慢接近,然而也只走到鋪門外就停下,因為呂春蓮手中刀刃已經在黃老四頸上壓出血痕,黃老四嚇得哇哇直叫。

明舒站在旁邊,瞧見應尋左手背在身後,朝同僚打手勢,兩個捕快很快便隱入人群,沖進黃記香飲鋪相鄰的鋪子內。這些沿街的鋪子都是一戶挨著一戶,那兩個捕快應該是要從鄰鋪二樓外檐攀到黃老四鋪子的二樓,再從二樓悄然潛入黃老四鋪子後堂。

“我和你們沒什麽可說的,我現在只要聽他說!”呂春蓮壓根不理應尋,冷冷看著黃老四,手起匕落,狠狠紮進他大腿上再迅速抽出,又架到他頸間。

鮮血頓時噴湧而出,黃老四嚎叫著顫抖起來,整張臉都變了臉色。

“說。”呂春蓮只有一個字。

四周圍的看客都被眼前景象嚇到,有孩子哭聲響起,幾個婦人也別過頭去,血腥味傳出,沖得人幾欲作嘔。

明舒胸中同樣翻騰幾下,她硬生生咽下那股翻江倒海般的滋味。

“是是是,是我的錯,我不該嗜酒如命,對你與杏枝非打即罵,更不該爛賭成癮,將你典賣還債,都是我的錯,你……饒了我吧……都說一夜夫妻百日恩,春蓮,你就……”

黃老四的聲音沒落地,突然又是一聲慘叫發作,呂春蓮的匕首又紮在他另一邊大腿上。

明舒閉了閉眼,聽到應尋急怒的低語:“再這麽下去,黃老四就要血盡而亡。你不是很聰明,快想辦法先勸住她。”

大腿上有動脈,被紮中後血流難止。

“呂媽媽根本就沒打算放過黃老四。”明舒亦輕聲回道,“她今日,是豁出性命當著眾人之面審判黃老四。一個對塵世有所留戀的人,才有辦法勸止,但是呂媽媽……她為復仇而來,拼盡玉碎瓦全之力,連逃都不願逃,你覺得我們有什麽可以打動她?”

呂春蓮為了復仇處心積慮數年,今日的計劃,定非臨時起意,一定是在她腦海中反反復復演繹了很多個日夜。她瘋狂,但也極度冷靜,從殺衛獻的那天起,她就將生死置之度外,只想讓最後這一幕按著自己的計劃一步步走到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