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我還活著,讓你這麽吃驚嗎?

壁畫脫落之時,那神像轟然倒塌,周圍漫天神佛也被孫不苦毀去,金身銀像一塊塊剝下,宛如年久失修脫了色彩的泥塑,瞬間失去所有神聖感。

加諸在眾人身上的威壓登時為之一輕,許靜仙趁勢而起,跟在孫不苦後面,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那些鼓瑟吹笙的男女在天崩地裂的變故中大驚失色動彈不得,面色失去鮮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風化,最終變成一堆沙塵。

混亂中,許靜仙看見齊金鼓和她一樣掙脫束縛飛身而起,一劍斬開從頭頂落下的一尊佛像。

二人緊緊跟在孫不苦後面,碎片塵土在周身形成氣旋飛速旋轉,若不是他們有靈力護身,此刻早已被劃出斑斑血痕。

當金光燦燦的世界全部脫落,呈現在眼前的不是嶄新的生路,而是——

入目滿眼的灰白,占據了所有視線。

許靜仙只覺腳下虛空,立時用紗綾裹在腳下,載著自己緩緩落地。

左看右看,依舊是灰白顏色。

她差點以為自己眼睛出問題了。

但當擡頭看見頭頂星空,再緩緩回神,許靜仙才意識到,不是自己眼睛出問題了,這些灰白巨石前後左右將視線全部擋住,才讓她產生錯覺。

伸出腳碾了一下,地面是松軟有彈性的小草,而不是先前平坦堅硬的金磚。

石頭矗立在方圓一丈開外,一塊接一塊連在一起,這才讓人看不見別的東西。

“這到底是什麽鬼地方,怎麽沒完沒了!”

齊金鼓摸摸腮幫子,剛才他擠眉弄眼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現在感覺整張臉都是酸的。

許靜仙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她的注意力更多放在前方研究巨石的孫不苦身上。

宗師與宗師之間也是有區別的。

許靜仙得養真草之助突破瓶頸,一躍有了宗師修為,但孫不苦突破宗師早已不知多久,而且是實打實依靠自身突破,沒有借助外力的,所以方才那神像所散發出來的威壓,可以壓得許靜仙喘不過氣起來,卻壓制不了孫不苦。

這就是宗師與宗師的差距。

許靜仙也意識到自己有些松懈了,自從得了養真草,她就好像所有事情都解決了,修煉有意無意比從前憊懶許多,卻忘了天下之大,人外有人,自打離開九重淵之後,幾次出生入死,險境重重,方才差點就連淪為玩物傀儡了。

想想周宗主何等修為,整個見血宗都被連鍋端起,這萬蓮佛地根本就不像從前以為的那樣簡單。

思及此,她心生凜然,半點輕慢都不敢有了。

“方才多謝大師獅子吼救奴家一命。”

她走過去,跟孫不苦套近乎,嬌滴滴的嗓音,任是再鐵石心腸的漢子聽了都要心軟。

但孫不苦不為所動,他兀自盯著巨石,連一眼都沒有施舍給許靜仙,似乎巨石上的花紋比許靜仙那張如花似玉的臉還要好看百倍。

許靜仙心頭嘀咕,也跟著往巨石上看。

這一看,就被吸引住了。

巨石上面刻著斑斑點點,分散各處,看似毫無規律,實則卻是二十八宿星辰,細看也許比這還要多,星羅棋布,天地宇宙囊括其中。

看著看著,許靜仙只覺自己變得無比渺小,置身洪荒,日月星辰包圍其間,緩緩運行,而她無措仰望,明知天機無數,卻窺不透許多秘密。

這種感覺並不好。

修道之人汲汲追求,魔門也好,道門也罷,所求者無非是茫茫天機能被自己捕捉一絲半縷,即受用無窮,不說能得道飛升,起碼境界更進一層。

如果沒有這種進取之心,倒不如安心當一介凡人,蠅營狗苟數十年,撒手蹬腿閉眼歸西,一切從頭開始。

道阻且長,是每一個修士的心聲。

此刻許靜仙的感覺,就像明知眼前是個寶庫,裏頭裝滿珍奇稀寶,她卻死活找不到入庫的鑰匙,推不開那扇門。

近在咫尺,卻止步於此。

難道是她悟性不夠嗎?

她能以這個年紀躋身宗師,雖說不乏機緣,可也有本身的努力,若單憑運勢,屍骨早就不知道在哪兒化灰了,哪裏還會站在這裏!

不,她不甘心,這些星象裏,一定蘊含了什麽秘密,她可以參透的!

許靜仙呼吸漸重,雙目圓睜,禁不住伸出手去,企圖從中抓住什麽來不及溜走的天機。

但她抓了個空,身體也從後面被人狠狠推了一下!

眼睛一花,入目還是草地,巨石,孫不苦正站在她面前,哪裏有什麽宇宙洪荒,上古變化?

許靜仙感覺胸口正劇烈跳動,疼得有些厲害,嘴角癢癢的,她伸手一抹,手背見紅。

她走火入魔了。

“多謝禪師相救。”許靜仙啞聲道。

不僅嘴角,鼻子和眼角也都流血了,要是孫不苦沒有及時喝破,她現在恐怕就要七竅流血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