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你覺得,我像你師尊嗎?

謝春溪從來就沒想過,他當年隨口一句話,就讓一個小姑娘改變了半生。

尋常人聽見他那樣說,恐怕灰心喪氣,就此放棄志向。

因為當時的許靜仙是個普通人,而謝春溪已經是道門頗有聲望的修士,修士對普通人下的定論,是很少有人質疑的。

謝春溪說她不能修道,她爹也讓她收心,希望她學點琴棋書畫,以後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成婚生子,順順當當過一輩子,許靜仙偏不信這個邪。

誤打誤撞入了魔修,又誤打誤撞得到養真草,如今的許靜仙,已經不是謝春溪可以隨意折辱,用一句話改變命運的人,可那並不代表她對從前一切可以釋懷。

謝春溪半是糊塗半是懵懂,還未反應過來就被迫防衛,打了一會兒發現不太對勁。

這妖女,實力怎的如此驚人?

兩人交手過半,謝春溪被壓制得寸寸後退,好不容易飛劍出鞘,與對方紗綾絞作一團,看似平分秋色,實則他之前對付盧知遠,靈力尚未恢復,此時額頭冒汗,也甚為吃力,被紗綾劃成的虹光迎面襲來,忍不住腳下踉蹌,小腹被重重一擊,往後撞在樹幹上。

謝春溪倒抽一口涼氣:“住手!”

許靜仙冷笑,自然不會住手,她一松手,紗綾被靈力催動,又朝謝春溪掠去。

旁人看見花園裏兩名修士又動起手來,嚇得紛紛躲避。

謝春溪也被打出氣性了,兩人越打越起勁,將花園裏樹木毀了大半,又直接飛向城外,這是準備大幹一場的架勢。

長明眼見禍水東引,滿意地帶著雲海往外走。

宮中侍衛雖然不知他身份,但看方才太後枯荷等人對長明的態度,自然也是不敢相攔的。

“老師留步!”

宋難言從後面追上來,腳步匆匆。

他方才不放心皇帝的情況,也跟在太後身邊逗留片刻。

“老師,方才太後又與我說,希望我能挽留兩位在此多待幾日,看是否能治好陛下的病。”

宋難言被長明拒絕過,知道這句話出口,肯定又會被拒絕,但他不能不轉達。

長明果然道:“你們皇帝現在沒有生病,他只是一體兩魂,而且照月公主的軀殼被妖魔占據,她的魂魄又與你們皇帝十分契合,即便大羅神仙來了,也很難分開他們。”

宋難言苦笑:“既然公主軀體一時找不到,那能否找到另外一具跟公主魂魄契合的,將她移走?”

長明也笑了:“契合的,不就是現在這具嗎?”

宋難言:……

長明:“魂魄與不是自己的身軀卻互相契合的情況,萬裏無一,用你們的話說,照月公主與你們皇帝有緣。有枯荷盯著,不至於出什麽大麻煩,如果你們覺得實在不方便,就只能換個皇帝了。”

宋難言無言以對,這會兒的心情真應了自己這個名字了。

太後就這麽一個親兒子,再換個皇帝,那怕是只能考慮今日意圖謀反的惠王了。

要還是現在這位陛下的話——

以後就等於白天一個,夜裏又一個,他們這些臣子,還得伺候兩位性子截然不同的皇帝嗎?

宋難言只要一想到皇帝剛才翹起蘭花指擦眼淚的樣子,就感覺腦袋大了一圈,不敢再想下去了。

“老師,距離七月十五還有幾日,您與雲師兄不如還是在我家裏歇息吧,我絕不拿那些俗務煩您老人家,必定讓您舒舒服服的!”

長明道:“不必了,你雲師兄受傷了,我先帶他回去,這幾日也不必再過來,日後若有緣,你我興許還能相見。”

這就是道別的意思了。

宋難言心中悵然,任他平時舌燦蓮花,對油鹽不進能力高強的師尊,卻頗有些不知說什麽的無措。

對老師是個修士這件事,他至今仍舊有種猶在夢中的不真實感。

“那,弟子幫您送雲師兄回去。”

他伸手要來扶雲海,後者看似眼皮耷拉,卻將胳膊往裏一縮,讓宋難言落了個空。

宋難言:……

長明笑了一下:“他被我寵壞了,脾氣也壞得很。”

雲海抽抽嘴角,對他的睜眼說瞎話不是懶得反駁,而是沒有力氣反駁了。

他倦意濃重,也不是真的因為想睡覺,而是內息混亂,靈力損耗所致。

不讓宋難言碰,更不是出於什麽賭氣的原因。

是因為他現在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魔氣了,一旦宋難言近身,雲海很難克制自己不會出手殺人。

長明死死摟著他,正是在用靈力壓制他的魔氣,看似雲淡風輕,實則泰山壓頂,彼此都繃著一根弦。

及至回到宅子,雲海腦海中那根弦終於繃到極致,他反手捏住長明手腕,另一只手則掐住對方脖頸。

雙目盡赤,理智俱散。

但下一刻,他的手一松,身體軟軟到地。

劍光忽而飛來,擊中雲海身後幾處大穴,四非劍懸停半空,似在回應長明方才的應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