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這年頭的散修都這麽深藏不露了嗎?!
暴風雨漸漸平靜下來。
烏雲散開,夜色還在,海天相接的遠方綻露一絲明亮,所照之處,海面廣闊無物,唯有他們所在這艘破船。
船不小,還是兩層的樓船,上面依稀可見窗棱雕花,但時日久遠,連窗紙都沒了,在海上漂泊許久,更是木頭腐朽,將欲傾塌。
船身微微傾斜,像隨時都要沉入海底,海水拍打船身的動靜不斷傳來,很有韻律感,讓人精疲力盡之後昏昏欲睡。
這樣難得的平靜裏,卻到處透著古怪。
明明是海,卻叫弱水。
偌大第七重淵,卻像只有他們二人,既然每一重淵都有占主,那麽第七重淵應該也有,它的占主在哪裏?
長明無法肯定,眼前這一切,是又一場幻境,還是真實存在的?
他看向自己手上的琉璃金珠杖。
前幾次經歷裏,他並沒有隨身帶著這把禪杖,是否可以意味著,他已經徹底離開鏡湖了?
九重淵的確玄妙神奇,難怪與黃泉齊名。
若說黃泉是處處充溢死亡絕望,九重淵則是在瑰麗之下暗藏致命危險。
前者讓人時時提心吊膽,後者卻很容易讓人主動踩入死亡的溫柔鄉。
嘎吱,嘎吱。
並不刺耳,卻很詭異的響動一聲又一聲,從船艙深處傳來。
像老鼠在啃木頭,又像船上某個古老部件不堪重負發出的呻吟。
長明喜歡化被動為主動,坐了片刻感覺體力稍稍恢復一些,他起身往裏走。
胳膊卻被雲海抓住。
雲海道:“我先進去,你跟在後面。”
想了想,又補充一句,“這裏我也沒來過。”
長明不置可否,看著雲海當先走入船艙,心裏只覺古怪感愈甚。
這還是那個性情大變,不遺余力坑他的孽徒嗎?
他想說點什麽,最終什麽也沒說。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船艙。
陳腐的味道撲面而來,禪杖頂端的金珠光華流轉,照亮船艙一隅。
白骨,蛛網,破敗的家具,甚至還有桌上未來得及吃完,卻早已發黴僵硬的食物。
腳下木板隨著他們踩動也嘎吱作響,與黑暗深處的動靜遙相呼應。
雲海反應也很幹脆,他直接虛空一抓,手裏多了把長劍,朝船艙方向一劃,劍氣湧動,船艙被炸開一處,順帶照亮了黑暗的角落,幾十只老鼠轟然四散。
剛才的嘎吱聲倒真是一下子就沒了。
長明彎腰去看那些蛛網。
金珠照映下,蛛網呈現近乎綠色的光澤。
他手指一彈,一道勁風出去,蛛網晃動一下,居然沒破。
“你在看什麽?”
“蛛網。結網的蜘蛛應該不是尋常蜘蛛,這裏的占主是誰?”
“傅小山,據說他母親是魔,父親是人,身上有半魔血脈。但弱水在九重淵裏名聲不顯,因為傅小山很少在人前露面。”
長明:“九重淵裏,這樣的半魔修士似乎很多?”
雲海嗯了一聲:“他們不容於世,九重淵反而是他們的樂土。據說傅小山早年曾經迷戀上一名女子,還想隨她去外面生活,後來發生一些變故,女子死了,他也沒走,反倒成了弱水之主。”
蛛網旁邊,散落白色圓球,大大小小,圓潤如珍珠。
指風彈出去,圓球四處滾動,真就像珍珠一樣。
禪杖被長明當成燈,照在圓球上,還真有點瑩潤可愛。
長明低頭觀察,一邊問:“九重淵魔氣縈繞,所以能夠忍受這裏並成為最終勝利者的,大多都是有半魔血統的人?”
雲海:“不,是因為出了九重淵,他們就無處可去。天下之大,那也是人的天下,而非異類的天下。”
長明伸出的手半途頓住。
“雲海道友,自從我們在海邊見面以來,你總以冷嘲熱諷居多,這樣說話好像還是頭一回,倒真有些像我那位故人了。”
“你那位故人,是什麽樣的?”
這也是雲海頭一回主動問起。
此前他一直對長明口中的雲未思有所抗拒,不願意承認兩人之間的共同點。
長明道:“這世上勤奮刻苦的人很多,但天賦異稟還願意勤奮刻苦的人,卻很少。難得的是,他生性專注,能以畢生精力付出,若無意外,成就修為本該不在我之下。四個徒弟之中,他是資質最好的,也是跟隨我最久的。”
雲海:“那你為何還將他逐出師門?”
“不是我將他逐出師門,而是我將自己放逐,離開道門。”
長明語氣淡淡。
“每個人要走的路不同,徒弟也未必非要循著師父走過的路走下去,他適合心無旁騖,登峰造極,我的野心卻很大,我想歸納百家,自成一家,既然道不同不相為謀,那就徹底分道揚鑣。”
雲海:“但你們還是反目了。”
長明說的話多了,習慣性喉嚨有些癢,他咳嗽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