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第2/3頁)

李玄面前放在那件舊衣。放了十幾年了,雖沒被蟲咬壞,可到底是舊了,顏色也不再鮮亮。

昨日讓谷峰去查的事情,也有了結果。

查起來其實不難,在京中幾個衣裳鋪問一圈,再找幾個年長的繡娘,大概的年月便出來了。

李玄默念著那個查來的年份,昨夜裏他獨自坐在書桌前,半推半猜的真相,隨著這件舊衣的來歷,逐漸在面前鋪開了。

當年謝雲珠那一輩,只有兩個女孩兒,一個是謝雲珠,名副其實的嫡長女,另一個則是庶女謝雲憐,也便是如今的謝貴妃。

謝家養女兒,是沖著送進宮裏去養的,或者可以更直接點說,是沖著做太子妃、做皇後養的,所以謝雲珠自幼時到出嫁前的醫冊藥渣之類的物件,都完好無損保存著,這是宮中才慣有的作法,從這一點推斷,大約謝雲珠才是真正要送進宮的謝氏女。而不是如今的謝貴妃。

既是嫡女,又與謝太後是故侄親,再沒有比謝雲珠更合適的太子妃了。

至於謝雲憐,大抵只是嫡姐的陪襯罷了。

畢竟謝家也要臉,謝太後也好面子,雖打著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如意算盤,想讓兒子娶娘家侄女,可到底也不願意做得太明顯,惹了外人笑話,故而那時候謝太後每一次詔侄女入宮,都是詔的姐妹二人。

只是不知後來發生了什麽,真正入宮的,成了謝雲憐。因她是庶女,未能做得太子妃,後來陛下登基,也只是撈了個貴妃的名頭。

至於謝雲珠,則帶著身孕,嫁給了蘇隱甫,二人雖無感情,大抵也是相敬如賓、彼此依靠的,這一點,從蘇隱甫待阿梨視如己出上,依稀能夠猜得出。

謝雲珠臨走前,沒留下什麽遺言,只給女兒留下這麽件平平無奇的舊衣,大約是不願意女兒的身世暴露,卻又怕萬一有一日用得上這身份,才留下了這件舊衣。

這件舊衣的時間對得上,阿梨的生辰再往前推九個月,便差不多是這舊衣款式新出的時候。

有了時間的佐證,幾乎便不存在任何漏洞了。

李玄撐著額,下意識回憶謝家、蘇家乃至陛下各方的反應。

謝家,除了謝老太太,旁人應當不知情,若知情,以謝家做派,定不會由著謝雲珠外嫁。

蘇家,也只有一個蘇隱甫是知情的。

謝太後不知情,她要是知情,不會設計讓阿梨入宮做妃嬪。

謝貴妃——

李玄怔住,謝貴妃是後妃,他和她從未接觸過,自然不能從往日的反應,推測出她知不知道阿梨的身世。但不管她知不知道,她一定是最不想阿梨身世暴露的人。

若要有孩子,自然要行床事,身為男子,李玄心裏清楚,即便醉得再死,也不可能毫無所覺,所以大概率是後宅那些手段,當時還是庶女的謝貴妃,將這事安在了自己的頭上。所以許給太子,做了貴妃的人,成了她。

那謝貴妃一定不希望阿梨的身世暴露。

至於陛下,看他的反應,對謝雲珠有舊情,可對阿梨,卻只是尋常,應當不知道阿梨的身世,甚至可能不知道自己與謝雲珠有過一夜。

李玄在腦海中將眾人又過了一遍,良久,在面前擺著的紙上畫了幾個圈。

蘇隱甫、謝老太太、貴妃……

李玄垂眸,謝老太太年長,又疼愛女兒,這份愛屋及烏,也同樣落在阿梨身上,是最不可能違背謝雲珠遺願,公布阿梨身世的人。謝貴妃為了自保,更不可能提及。

剩下的,只有蘇隱甫。

他那日在牢中的反應,便是要把這個秘密,帶進棺材裏的意思。

他若要活,勢必要從陛下入手,除了把當年與謝雲珠假成親一事告訴陛下,沒有任何法子,讓陛下打消心上人有可能是被害死的疑心。

陛下要的根本不是證據,他早就在心裏把謝雲珠的死,安在了蘇隱甫頭上。是愧疚也好,還是執念也罷,眼下已經無法深究陛下究竟是什麽心思,皇帝認定的事,輕易動搖不得。

但一旦如此,阿梨的身世便會暴露,這是李玄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蘇隱甫若死了,陛下消了氣,失了執念,自然不會再把注意力放在阿梨身上。在陛下心裏,她畢竟是蘇隱甫的女兒,見了都會覺得不舒服,不會自討苦吃。

等謝老太太百年,這世上便只剩下一個是否知情還不一定、但一定會牢牢守住這個秘密的謝貴妃。

對李玄而言,保護妻女不被卷進這些事的最好方式,便是束手旁觀。

蘇隱甫一死,一切都結束了。

李玄閉著眼睛,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便在心裏將整個計劃都謀劃好了,連僅有的幾個漏洞,也可以推到旁人身上,譬如是武安侯逼迫,又譬如皇帝的決定,他作為臣子無法動搖。他甚至可以今日便入宮,激怒皇帝,挨些責罰,閉門思過,順水推舟將案子推給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