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第2/2頁)

他似乎是看到了李玄,微挑了眉,一臉驚訝地道,“喲,少卿大人總算是來了。再不來,我可原路把人帶回去了。”

說著,擡腿踢了一下跪在他膝蓋邊、雙手雙腳被鎖鏈牢牢捆住的李耀,好聲好氣道,“是吧,二公子?我瞧呢,這大理寺還不如我們巡捕營呢,要不跟我回去得了……”

他這話一出,把李耀嚇了個半死。

他仗著嘴甜,從小便受盡父親武安侯的寵愛,又有個護短的生母,從小到大,錦衣玉食,要什麽有什麽。平生受過最大的罪,也不過他後院幾個姨娘爭寵鬧出了人命,他被父親壓著跪了幾日祠堂。

就那般,也有小廝在外邊放風,見有人來了,他才裝模作樣跪一跪。

可以說,長這麽大,李耀就沒受過這樣的罪。

一聽薛蛟要帶他回巡捕營,李耀驚慌失措,抓著李玄就當救命浮木,胡亂道,“三弟,我不回去,你快救救我!我不去巡捕營……”

他這副模樣,狼狽到了極點,眾人見狀,俱轉開臉或是垂下視線,唯獨薛蛟,低低一笑,語氣中帶了一絲遺憾,“嘖,二公子這麽嫌棄我們巡捕營啊?這可真是叫我傷心呢,我還覺得,同二公子十分投緣呢……”

李玄面色未變,微微彎腰,擡手扶起倒在地上的庶兄。

“按律,當街鬥毆者,笞四十。薛大人何故動用私刑,拘數月,又以木枷、鐐銬,俱加諸於犯。”李玄面色沉靜,聲音不輕不重,只緩聲說著律法。

“就是!天子腳下,竟有此等罔顧律法之事!”

“簡直猖狂至極!”

眾人俱低聲說道,但似乎是怕了薛蛟的做派,眾人並不敢直接指責,只用眉眼瞟著薛蛟,低聲極隱晦地說幾句。

薛蛟最不怕的,便是旁人的眼光,雖在大理寺,但一群書呆子,他沒半點怕的。只吊兒郎當道,“是麽,我怎麽記得,當街鬥毆,致人死者,按律當絞。我這人呢,沒念過什麽書,想請教請教少卿大人,這個絞,是個什麽意思?用繩嗎?那倒還好,給二公子留了個全屍。”

李耀被人扶著,一聽這話,腿一軟,差點又跪了下去。

李玄只擡了擡手,很快便有人遞上一疊紙,他接到手裏,擡眼盯著薛蛟,“大理寺判案,自不會無憑無據,這是證人證言,另有仵作屍檢,佟丁死於病症,而非外傷。薛大人如若有疑,今日不妨一並提出來。不過,有一句話還給薛大人,濫用私刑者,笞四十。”

薛蛟掀起眼皮,漫不經心瞥了眼那證詞證言,連看一眼的心思都沒有。和李耀鬥毆的佟丁怎麽死的,他心裏最清楚。

巡捕營那些手段,都是大理寺用爛了的,他原本也只是借著這由頭,針對武安侯府罷了。

畢竟,今日這一出,夠李玄喝一壺了。

當弟弟的是大理寺少卿,庶兄卻一身鐐銬進大理寺,都能寫成戲折子了。

故而,薛蛟懶得開口做什麽爭辯,只懶洋洋道,“是麽,我這人呢,皮糙肉厚的,笞四十而已,不過撓撓癢罷了。倒是二公子,身嬌肉貴的,少卿大人同二公子如此兄友弟恭,叫我看得感動,少卿大人何不以身替之,代兄受過,傳出去,也不失為一樁美談。”

這話一出,大理寺一院子的人都愣了,代兄受過,倒也不是沒有過。

這種不入流的案子,雖不會移交到他們大理寺來,但底下的衙門,判案時,多多少少會講人情些。若不是大罪,代父受過,代兄受過,都是常有的事。

但李玄是他們大理寺的長官,要是真的為庶兄挨了笞刑,日後哪裏還有臉進大理寺的門。

可被薛蛟這麽明晃晃的提出來,若是不替,便顯得他無情無義,連手足親情都不顧。

為官者,最重忠孝二字。

替,不行;不替,也不行。

眾人俱啞口無言,覺得,這薛蛟雖出身市井,大字不識幾個,可心機卻是十分深沉歹毒,竟有些急智。

薛蛟自不會管其他人,只擡眼盯著李玄看,慢笑道,“只是笞刑而已,世子爺不會受不住吧?”

說著,又語氣輕蔑,偏臉上又帶著笑容,仿佛很好說話一樣,道,“我這人呢,最是講義氣,這樣好了,世子爺今日求一求我,我呢,便替二公子受了這笞刑,也省得世子受這皮肉之苦。”

他說罷,雙手抱臂,挑唇輕笑,等著李玄開口。

李玄卻只是輕輕擡起眼,仿佛從頭到尾都沒被薛蛟激怒,神色平靜,輕描淡寫道,“不勞薛大人操心。徒拘可抵笞刑,算算日子,兩相抵消。”

“薛大人還是多操心自己吧。薛大人慢走,我便不送了。”

李玄慢聲說罷。

薛蛟只冷笑一聲,道,“區區笞刑,我有何懼?”

丟下這話,便大步出了大理寺官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