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3/3頁)

那叫老吳的官兵面上掛不住了,道,“我那是讓著你嫂子!娘們還不都是那麽點心眼,我嘴上說一句,就跟灌了陳年老醋一樣,酸得喲!不過,你嫂子這個人,除了心眼小,別的挑不出毛病。我一個大男人,不跟她計較。”

薛蛟只噙著個淡淡的笑,漫不經心聽著身邊人吹牛吵鬧,直到長他幾歲的副隊長拍拍他的肩,笑著喝那幾人,道,“你們幾個!少說兩句,人小薛可沒答應,你們自己羨慕歸羨慕,別壞了我們小薛的名聲!人可還沒成家呢!”

薛蛟才慢聲開口,道,“家中已經替我定了親,是個小醋壇子,我可不敢對不住她。她惱了,我還得哄。”

幾人都一愣,旋即老吳大笑道,“哈哈哈哈,你們剛剛都笑我,合著小薛兄弟才是真正的怕媳婦兒。”

薛蛟似是毫不在意,唇邊只帶著笑。

他是怕,但不是怕別的,他是怕他的小梨花掉眼淚,也不知道阿梨是不是水做的,哭起來眼淚流不完。

他從前不過逗她一下,她便哭得厲害,鼻尖通紅、眼尾通紅、濕漉漉的濃黑睫毛上都掛著淚,模樣可憐極了,真是可憐又可愛。

若天下有什麽神仙術法,能把人變小,他便是花重金也要學了來,用再他的小梨花身上,日日將阿梨放在心窩口。

無論去何處,時時都帶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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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鄙不堪!”李元娘冷哼一聲,面上滿是嫌惡之色,呵斥著叫丫鬟放下簾子,旋即回過頭,卻發現她面前坐著的阿梨,臉色慘白,似是受了什麽驚嚇一樣。

到底是哥哥的人,李元娘也不敢太過,皺了下眉頭,便問阿梨,“你怎麽了?要是不舒服就說。”

阿梨強抿出個笑,只是看上去還是有些可憐,她搖搖頭,道,“回大小姐,奴婢還好。”

李元娘不放心朝她看了眼,再次道,“不舒服就說,別到了鐘家再鬧出笑話來,給三哥丟臉了。你記住,你是我哥的人,代表著他的顏面,行事要謹慎。”

阿梨壓根沒心思理她,只點頭極其敷衍應下。“是。”

李元娘這才轉過臉,不再理睬她了。

馬車內再度恢復安靜,阿梨慌亂攥著自己的袖子,攥得緊緊的,仿佛試圖從這個動作中,得到一點點的慰藉,哪怕只是極其微末的一點。

薛蛟出獄了。

難怪薛母許久不來找她,她還天真的以為,是上回自己的話奏效了。現在想想,大概是兒子出獄了,薛母顧不上來找她的麻煩了。

這麽多年過去了,一想起薛蛟,她還是怕得厲害。

她怕極了他的喜怒無常,怕極了他的捉弄戲耍,但最怕的,還是劉三的死。

阿梨還很清楚的記得,那是一個和現在一樣熱的夏天,很尋常的一天。薛母拆了過冬用的被褥,叫她在院裏洗幹凈曬了。

她蹲在井邊,費力搓洗著,雖然熱,但沁涼的井水,帶來了一絲的涼意。

劉三進來了,阿梨以為他是來找薛蛟的,因為平日裏,薛蛟同附近村落的潑皮無賴都熟識,同他們四處混跡,這個劉三也是其中之一,薛母還為這事說了薛蛟好幾回。

阿梨沒在意劉三,也不願同他說話,只說了句,“薛蛟不在家。”便自顧自埋頭繼續搓洗。

接下來的事,便成了阿梨曾經的噩夢,劉三朝她撲過來,薛蛟推門進來,撞了個正著,他怒不可遏,臉色陰沉得嚇人,把劉三的頭按在木盆裏,胰子的泡沫從他的口鼻灌進去。

劉三死命掙紮,薛蛟一拳一拳砸在他的腦袋上,一下一下,拳拳入肉。

木盆裏漸漸有紅色的血漫延開,起初只是淡紅,漸漸就變得鮮紅無比,就像是村裏殺豬時接血的木盆,滿滿的一盆,濃重的血腥味,夾雜著一股惡心的尿騷味。

然後,劉三徹底沒了動靜。

薛蛟活活打死了劉三,就像殺豬倌宰豬一樣順手。而前幾日,阿梨還看到他們勾肩搭背,一副好兄弟的模樣。

有鄰居聽到動靜過來,進門便被這場面嚇得跑了出去,大聲喊人。

薛蛟才松開手,朝她走過來,起初想碰她的臉,卻忽的縮回了手,回到井邊,慢條斯理洗凈了手上的血跡,回到她身邊,帶著血的臉上露出個笑,指尖輕輕碰了碰她的面頰,輕聲道,“別害怕。”

然後,他又輕輕笑著道,“小梨花,等我回來。”

再後來,薛蛟被捉,薛母怨她惹是生非,劉家逼著要銀子,薛母便把她賣給了牙婆。牙婆帶她去了侯府,換了衣裳,管事領她去給侯夫人磕頭。

她在侯府留了下來,一直到今日。

如今,李玄要娶妻,選的人是面慈心狠的鐘宛靜。薛蛟出獄,再度出現在她面前。

阿梨牙齒輕輕打著顫,漸漸從骨子裏生出一股寒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