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李珣和李蘭生(第2/2頁)

梨園有三個班主,其中春福班名聲大噪。

那梁九兒倒是一點都不懼怕,穿著戲服站在台上平靜地望著散去的人們,臉上畫了濃妝,看不清表情。

他身後的同行動了動,他不動聲色擋了擋。那同行花臉不再有其他行為,只是像木頭似的杵在那裏,聽候官差發落。

梨園裏的所有戲子都被抓進了京兆府衙審問。

下午賀倪前往晉王府復命,老陳似有心事,吞吞吐吐的有些猶豫。

賀倪敏感問:“陳管事怎麽了?”

老陳面色陰沉道:“郎君昨夜做了噩夢,方才服了藥,今天連政事堂都沒去。”

賀倪皺眉,他知道李珣有服寒食散的習慣,但近幾月都沒聽說服用,還以為他戒掉了。

老陳把他領到廂房門口,小心翼翼道:“郎君,賀京兆來了。”

室內的李珣輕輕的“嗯”了一聲。

他穿著松垮垮的交領白衫,衣襟半敞,性感的喉結鎖骨毫無遮掩地暴露出來。

滿頭青絲松散地束縛在腦後,懶洋洋的半躺在榻上,單手托腮,另一只手則拿著昆侖奴面具一會兒往臉上戴,一會兒又取下,像魔怔了般,與平日裏的端方大相徑庭。

得到他的回應,賀倪推門而入,隨後把門掩上,老陳則守在門口。

屏風把榻上的李珣遮擋,賀倪看不到他此刻的模樣,只覺得室內空氣沉濁,香爐裏的松香讓人窒息。

“殿下。”

“嗯?”

“梨園園主有異,卑職已把梨園查封。”

屏風後隔了許久,才傳來李珣慵懶而飄忽的聲音,“給我仔細查,寧可錯殺,也不可放過一條漏網之魚。”

“是,不過……”

“嗯?”

“卑職懷疑……那幫人估計跟齊王有關。”

李珣輕輕笑了起來,陣陣窸窸窣窣聲傳出,他忽然戴著昆侖奴面具走到屏風旁探頭看他。

賀倪被嚇了一跳,只覺面具下那雙眼睛陰深深的叫人害怕。

“齊王一個死鬼不足為懼,怕就怕背後是活人,你明白嗎?”

賀倪垂首道:“卑職會仔細徹查。”

“嗯。”

賀倪不敢多待,總覺得這樣的上司看起來很是邪門,行禮退了出去。

老陳進屋探情形。

李珣摘了面具,喃喃自語道:“禮制,禮制,禮制……”

他不斷重復“禮制”二字,老陳聽不大明白,困惑問:“郎君為何執著於禮制?”

李珣抱著面具,歪著頭看他,眼神飄忽不定,“阿娘自小把我束縛在禮制裏頭,在宮裏要講規矩,在人前要雅正自持,哪怕到至今我都還謹記著她的教誨。”

老陳低著頭,沒有說話。

李珣丟掉面具,腳步輕浮,“我這輩子是戒不掉寒食散的,你也莫要再勸了。”

“郎君……”

“服了它,我才覺得自己還有個人樣兒。”

聽到這話,老陳喉頭發緊。

昭妃成就了他,同時也毀了他。

世人皆知李珣,如皎似月。卻不知李蘭生,孤寂腐朽,活得如同幽靈野鬼。

接連服用了兩天寒食散,李珣才徹底痛快了。

那日林二娘用禮制誅心,對於一個自小便深受禮制所困,卻又不能掙脫禮制束縛的人來說,不管她是有意還是無心,皆打在七寸上,著實讓李珣深惡痛絕。

在屋裏荒頹了兩天,李珣才去政事堂辦公。

老陳服侍他更衣。

穿上那身代表著絕對權威的紫袍章服,他面無表情地站在銅鏡前看著鏡中人,一身冷漠威儀,不容褻瀆。

老陳仔細替他系好玉帶,並戴好官帽。

李珣微微擡了擡下巴,背脊挺立,儀態端方,又成了那個讓人俯首稱臣的攝政王,人模狗樣,高不可攀。

初一放告那天林秋曼把訴狀投遞了上去。

為了確保能順利開堂,她下了狠筆,誇大了實情,加重了事實,務必讓馬縣令當機立斷做決定。

涉及到人命關天,初三那天馬縣令開堂審理這起家暴和離案。

這是林秋曼第四次上公堂,打一場根本就打不贏的官司。

對於這類鼠雀細故,馬縣令是非常厭憎的,不但做不出功績,還費精力。

公堂之上,馬縣令端坐於案桌後,拍下驚堂木道:“原告何人?”

衛娘子是頭回見官,難免害怕,跪在原告石上小聲回道:“奴衛春,清河坊人。”

“所告何事,且仔細說來。”

“奴與丈夫劉斌成婚七年,屢遭毒打,甚至連唯一的女兒阿芫也難逃幸免。家中長輩調和數次均無果,奴為求活命,懇請明府判奴與劉斌和離,並將女兒阿芫判與奴撫養,免她再受暴力侵害之苦。”

馬縣令瞥了一眼狀紙,看向林秋曼,抱著手道:“林二娘,你在狀紙上說人命關天,就這?”

林秋曼道:“回明府,衛娘子常年受丈夫劉大郎家暴毒打,中秋那天晚上他們的女兒阿芫還被打斷了腿,這難道不是人命關天的事?”又道,“衛娘子走投無路去投了湖,這難道還不是人命關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