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入局
李璽進宮的時候,特意換上了太後讓尚衣局的女官給他繡的披風。
祖孫兩個審美一樣一樣的,都是華麗麗、亮閃閃,怎麽吸引眼球怎麽來。
太後送的衣裳別的皇子皇女都不樂意穿,只有李璽是真心實意喜歡,每次進宮都要特意換上,哄太後她老人家開心。
為了配這件披風,李璽特意洗了個澡,池子裏泡上開春收集的臘梅幹花,渾身上下浸得香噴噴的,這才美滋滋出了門。
出門之前,照例要照鏡子。
自己照了還不放心,還要再三確認:“冠戴正了嗎?頭發都梳上去了吧?”
“正了,梳好了。”無花果壓低聲音,“阿郎放心,小卷毛都遮住了,一根也沒露出來。”
“多嘴。”李璽瞪了他一眼,做賊似的看看左右,發現沒人聽到,這才松了口氣。
話說,他為什麽這麽臭美呢?
為什麽明明只有十六歲就戴冠了呢?
因為,他天生卷發,又軟又卷的那種,還不是純正的黑色!
小時候,皇族裏的小豆丁們一起聚在學宮讀書,小屁孩們不懂事,不知道李璽有多金貴,常常因為他的眼睛和卷發排擠他,嘲笑他,叫他“小卷毛”、“醜八怪”。
從那時起,小小的福王就在心裏發誓,一定要變美!變成長安第一美!
讓這些嘲笑過他的人都伏在他腳下,再也不敢叫他小卷毛!
如今,那些曾經嘲笑過的他的人確實不敢惹他了,不是因為他變美了,而是因為他的江湖地位。
畢竟,“長安第一紈絝”不是浪得虛名,人家是憑本事掙回來的。
誰惹他,誰倒黴。
不信邪?前一個不服的已經被長輩送到廟裏吃齋念佛去了。
李璽認真地藏起小卷毛,拍了拍裝滿壞水的小肚皮,騎上大白馬,踢踢踏踏地出發了。
永興坊和崇仁坊之間,半條坊道都是福王府的,除了他,道上一個人都沒有。
李璽覺得沒意思,馬鞭一甩,跑上興啟街。
興啟街西邊是皇城,東邊是永興坊,沿街不設商鋪,只有挑擔的貨郎匆匆走過,不敢多停。
三五不時有巡邏的金吾衛拐過來,瞧見他,紛紛駐足行禮。
以李璽的地位,根本無需回應,不過他都會點點頭,看看人家,眼熟一下。
這也算是小福王為數不多的優點之一——懂得尊重人,哪怕是這些小小的巡城使。
就這麽不緊不慢地到了宮城內苑。
李璽是唯一一個不需要通行牌,僅靠刷臉就能入宮的人。其他達官顯貴,甚至皇子公主都沒這待遇。
離著長樂宮還有百余步,便瞧見兩個小內監站在宮門外,巴著脖子張望。
瞧見李璽的身影,倆人忙擡起步輦,遠遠地迎上來。
李璽擺擺手,“就你們倆這小細胳膊小細腿,還不夠熊熊子坐的!行了,一道走走,活動活動腿腳。放心,不讓徐監正知道。”
兩個小內監知道他的脾氣,嘿嘿一笑,沒多勸,只是一路走著一路同他說著這兩天宮裏發生的趣事。
一來給他解悶,二來也讓他到了太後跟前有個談資。
太後娘娘正坐在外殿等著。
女官瞧見他,無奈地嘆息一聲:“聽說小王爺要來,娘娘一早就出來等著,還非要坐在這風口上,說是您一進殿就能瞧見。”
“讓祖母受累,是孫兒的錯。”李璽揚著笑臉,掀起袍子給太後磕了個頭。
太後忙把他扶起來,笑道:“不年不節的,行什麽大禮?去,到屏榻那兒坐著,點心果子都給你擺好了。”
李璽大大咧咧地往她旁邊一蹲,笑嘻嘻道:“孫兒就稀罕挨著祖母,祖母別嫌我擠。”
“皮猴兒!”太後輕輕地拍了他一巴掌,轉頭吩咐宮人把點心匣子挪過來。
女官笑著打趣:“奴家說什麽來著?小王爺定然舍不得離娘娘遠了。”
“還是竇姐姐知我。”李璽順杆爬。
太後頓時樂開了花,精神頭都比往日好了許多。
她出身高祖的母家,竇氏一族,與先帝是姨表親,當初帝後大婚,表兄表妹青梅竹馬,結成夫妻,也算一段佳話。
只是,婚後多年中宮一直無所出,只從一個品階低下的妃嬪那裏抱了個皇子到膝下撫養,直到年近三十才有了定王。
定王天資聰穎,文武雙全,頗得先帝恩寵。戾太子失勢後,幾乎所有人都以為他會被立為儲君,沒想到,他會在最後一役中戰死。
最終,登上皇位的是中宮的養子,也就是今上。
李璽聲情並茂地講了幾個坊間趣聞,逗得太後笑聲不斷。鋪墊了好一會兒,才拐彎抹角說起正事。
太後戳戳他腦門,笑道:“我還道你能憋到何時呢,竟連一盞茶的工夫都沒忍住。”
李璽厚著臉皮,笑嘻嘻:“孫兒在祖母跟前還裝什麽裝,裝得再好,還不是會被英明睿智的祖母一眼識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