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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蒼瀾山的路上, 歸夢宗的弟子們一路歡呼雀躍,說著剛才在城中斬殺厲鬼時的壯舉,又說親眼目睹那怪物灰飛煙滅, 死去的兄弟們泉下有知也該瞑目了。

可作為這次斬魔任務頭號功臣的陸西,卻始終沉默不語,在周圍一片激動的喝彩聲中,顯得尤為落寞。一開始大家還以為他只是被武神附體, 消耗了過多精力才會這麽怏怏不樂。可是漸漸地,才發覺他並不是體力不支,而是眼中就透著一股深深的消沉。

望著他孤單的背影,幾個弟子立刻追上去, 一左一右圍住他,“孟師兄,好不容易大仇得報,咱們也算是拯救天下蒼生了!別這麽愁眉苦臉啊。”

“就是, 孟師兄你這次可是替咱們歸夢宗揚眉吐氣了一把,省得泉靈派那幾個牛鼻子老道, 每年收徒大會都要吹噓他們才是玄術第一門!”

一提起泉靈派立刻就有弟子嚷嚷起來。

“你看剛才泉靈派那個長老,簡直忒不要臉!一個破包裹還值得他那麽爭搶, 哪有一點一派之主的氣度!”

“還好那包裹裏就裝著幾個破爛兒, 當時那老頭的臉都綠了!”

“哈哈!”

聽著他們的哄笑聲,陸西忽然停住腳步轉過身。

看陸西突然轉身面朝他們, 圍在附近的師兄弟們也都停了下來,疑惑的看向他。

陸西:“剛才有其他門派的人在,我不好聲張。如今在場的都是自己人,我就直說了。在白月城斬殺怪物的人根本不是我,是暢晚。武神在中途離開, 之後是暢晚拿走武鳴劍跟怪物同歸於盡,所以我沒有拯救蒼生,也沒讓歸夢宗揚眉吐氣,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現,我現在已經死了。”

“師兄你,你怎麽了?”

“你,是不是太累了?”

“……”

陸西說完,氣氛驟然陷入一片死寂,弟子們守在陸西身邊,面面相覷,就是沒人提起暢晚的名字。

站在人群中的宋成玉看著陸西,面色也明顯有些不虞,他穿過眾人走到陸西面前:“所有人只看到你站在祭壇上,手持武鳴劍進入了魔域,沒人看到過他,有些事你不必這麽認真。”

陸西看著宋成玉的臉,忽然笑了:“認真?你覺得這是認真嗎?我只是在說實話。承認一個聻犧牲自己斬殺妖魔就那麽難嗎?可這就是事實啊,難道做好事的就一定是有血有肉的人,是品格高尚的修士,是得道飛升的上仙,是普渡眾生的神佛……是邪祟就不行嗎?

宋成玉:“可白月城一事,他本就是罪魁禍首,如今犧牲自我換來白月城重見天日也只能算他迷途知返,難道我們還要讓一個無惡不作的邪祟來受萬人朝拜。”

“朝拜?”陸西輕笑一聲:“他已經灰飛煙滅了,根本不需要朝拜,你只需要承認這件事是他做的就夠了。”

宋成玉:“那你要我昭告天下,這件事是一個妖邪所為?你根本不懂人言可畏,如果我們結識過他的事一旦外傳,其他各大門派肯定會覺得是我們事先勾結邪祟為禍蒼生,最後又自導自演了這出戲,以圖歸夢宗揚名立外。”

陸西看著宋成玉,忽然有些不認識他了一樣:“所以就要撒謊是嗎?”

宋成玉:“這不是撒謊,這件事本來就是你做的,只是那個時機他恰好出現。如果他沒出現……”

陸西大喊著打斷他:“他沒出現我就死了!”

話到此處,陸西已經不想再爭論下去,他伸出手搖搖頭,示意宋成玉不要再說了。

他解開盔甲,一件件從身上脫了下來,終於一身輕松,走到眾人面前作揖道:“感謝宗主十年養育之恩,還有各位師兄弟,日後山高路遠,大家一定珍重。”

聽出他話裏辭別的意思,眾師兄弟都有些慌了。

之前發生那件誤會,導致孟師兄割了自己的心頭肉以證清白,大家也都發覺暢晚是在有意針對孟師兄,若不是他一直在旁慫恿,大家也不會把話說的那麽偏激。

在解除了對孟師兄的誤會後,先前對暢晚的同情憐憫也都轉化成了負面情緒,以前的楚楚可憐,都在記憶中變成了惺惺作態。

加上宋城玉也下了禁令,從今以後在宗門內不得提起暢晚的名字,想來也是怕孟師兄聽到後想起曾經的遭遇心裏難受,所以大家也都紛紛照做了。

可沒想到,今日孟師兄卻為了那個邪祟,跟師父直接分道揚鑣。

看著陸西遠去的背影,宋城玉紅了眼:“你真要為他離開宗門?”

陸西走的頭也不回:“不為任何人,是我自己該離開了。”

緣起終有緣滅時。

很快那道白衣飄飄的身影,就像一朵被風吹散的流雲般消散在了山腰上。

……

陸西下山直接回了曾經住的竹舍,院子裏收拾的整整齊齊,一如離開時的模樣,籬笆上纏繞的牽牛花都開了,大片大片的深紫色,上面落著不少蜻蜓,陸西一靠近,就警惕的飛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