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那本名字都不能提的皇叔上市第一天

作為一個京州人,在六月十八日這一天,你不能不知道一本書。

《繡像本第一奇書》。

這本書的傳奇經歷,一個時辰都講不完,很久以前,它是一本只有煙花巷裏的人才能聽到的書,任何正人君子想要聽一聽,都會被拒之門外。

後來,淩霄書坊的老板花了天價將這本書買過來,好不容易出版,卻捅了假首學的馬蜂窩,一朝被舉報到天子堂前,眼看整個書坊都要被一窩端掉,幸虧淩霄書坊的坊主年紀不大,卻雄辯滔滔,在京州府衙上舌戰群儒,將這本書保了下來。

宮廷畫師為它作畫分文不取,世代相傳的刻工為它刻板只收材料費……它令所有看到它的人瘋狂,不管你是識字的,不識字的,看過的,沒看過的,你都必須知道,在六月十八這一天,全京州的書鋪都會把這本書浴火重生之後的再版《繡像本第一奇書》放在最顯耀的位置上。

時銷售還在不斷沖擊新高,宛如一只不知疲倦的飛鳶,一次次穿透雲層,飛向更為遼闊的天空,在它的羽翼之下,以往的銷售記錄逐漸渺小不可見,而整個圖書市場的版圖逐漸歸攏臣服,得見全貌。

……

宋淩霄坐在淩霄書坊二樓靠窗的雅座上,看著波光粼粼的灑金河穿過六月的濃蔭,流淌向南郊外的景山湖。

在他腳下,瘋狂的京州市民還在不斷湧入淩霄書坊灑金河總店的正門,在這裏,他們可以買到帶有紫臯哭哭客簽名版的《繡像本第一奇書》,對於那些瘋狂的書迷來說,這就是他們距離偶像最近的一次,畢竟紫臯哭哭客高來高去,能見到一鱗半爪也是好的,對於那些奇貨可居的客商,這絕對是賺錢的利器,必囤的收藏本,他們的熱情絕不低於《銀鑒月》的書迷們。

宋淩霄望著黑壓壓的人頭隊伍一直從淩霄書坊一層門面排出去,綿延不絕,直到視線被遮蔽掉的首路那端,據梁慶的夥計來報信,說隊尾已經排到滿金樓那邊去了。

宋淩霄心中浮現起一句話:天下熙熙,皆為利來,皆為利往。

這句話的字面意思很好理解,天底下的人為什麽熙熙攘攘呢,他們終日奔波是為了什麽呢?是為了利益。

然而在此一刻,這句日用不匱的首理,卻被打破了,今天這裏奔忙的人,不是為了利益,而是為了趣味。

審美無功利,如果有人用審美來掙錢,他掙的也是那部分無功利的人的錢,是無功利的人用趣味構建起了無限的審美世界,其中的快樂不足為外人道。

……

梁慶坐在狐皮椅上,兩腳加在面前的黃花梨木大書桌上,他新換了宋淩霄送給他的纓子帽,左手大拇指上戴著一只水頭很足的翡翠大扳指,他美滋滋地望著大梁,思索著這一單他又能抽多少錢。

他還記得第一次報戰況的時候,還是在西南市場,旁邊豬肉鋪的臭味不斷飄進來,有一個跑得特別快的夥計沖進來就說,廚役市18冊,把他嚇得臉都綠了。

幸虧他有遠見,小小的波折不能算什麽,他看中的是圖書這塊市場,他相信的是宋淩霄這個人,他一向自信於自己的眼光,這一次也沒有錯。

灑金河的絳紗舟頭,他和宋淩霄第一次相遇,那時候,他們的眼光就那麽一致,英雄惜英雄,都一眼看中了同一幢小樓!

真是太有趣了,宋老板,你還能帶我到多遠的未來去呢?實在是很期待啊!

……

與此同時,尚大海正抱著一本厚厚的《繡像本第一奇書》坐在小馬紮上看,時不時就裏面的內容,問一問旁邊的彌雪洇。

他臉上露出嚴肅的容色,抱著學習的態度,一個字一個字地拜讀著這部受到無數人追捧的紅書,他能感覺到,這本書和他喜歡的《金樽雪》完全不同,裏面的人物都很討人厭,但確實是尚大海從來沒在別的書裏看到過的,他感覺到了,這是一本與眾不同卻又以現實為基礎的書,需要很強大的人生閱歷才能寫出來。

尚大海一邊看,一邊發出挫敗的嘆息,他寫不出來這種書。

怎麽辦,難道他此生注定紅不了嗎?

他喜歡的是些脫離現實的東西,遠方的海島,深海的妖怪,存在於想象中的民族,像是《山海經》《博物志》裏描繪的那些未知而神秘的遠方,在現在的圖書市場上,已經沒有一席之地了嗎?

那些東西,是根本不可能和《繡像本第一奇書》這樣的故事結合在一起的,《繡像本第一奇書》好就好在寫實上了,如果王東樓不是在做絲綢生意,不是坐擁王家大花園,不是人情關系上的專家,而是一名遠洋水手,每天寫寫航海流水賬,和自己的水手同僚們吹牛打屁,吃喝賭錢,大概就不會取得這麽大的成功了。

“唉……”

尚大海撐住下巴,難道,像他這樣既沒有閱歷,又不懂人情世故,也不喜歡寫人物的作者,就注定要撲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