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亂葬崗演講

宋淩霄全程抱著陳燧的胳膊,就像兔子抱著它的胡蘿蔔，樹袋熊抱著他的樹枝，賴以生存的東西,絕對不可以放松！

“你力氣還挺大的，”陳燧在穿過義莊黑黢黢的門廳時,回過頭來，低聲對宋淩霄說,“別拽了,我都走不動了。”

宋淩霄把臉埋在陳燧肩膀後面,小聲嗚咽：“這他媽能怪誰，你以為我想拽嗎？”

尚大海在前面大步流星地走，仿佛在自家後院散步,時不時還要探頭看看兩邊的棺材板,就像看自家後院的植物長勢如何。

宋淩霄蹭來蹭去,陳燧終於無奈了，將他拎到自己前面來,一手環過他後背,手掌攬在腰上,宋淩霄不動,陳燧就推著他走,宋淩霄這回整個被陳燧揣到了懷裏，總算覺得安全了一些，至少他的後背沒有暴露在鬼怪的直接攻擊下,他難得地露出小鳥依人的姿態,兩只手一前一後，緊緊拽著陳燧的前襟和後腰帶。

陳燧不用低頭，就能感覺到宋淩霄的身體,緊緊貼著自己，還有宋淩霄的小腦袋，正特別有勁兒地抵著他的頸窩，不知為何，眼前黑黢黢的義莊，突然變成了花團錦簇的廳堂，有許多雪白的鴿子在明亮的窗戶間飛來飛去，空氣裏彌漫著花香和天氣晴朗時特有的陽光香氣，陳燧微微揚起嘴角，這麽美好的地方，就走慢一點也無所謂。

“誒，尚大海怎麽不見了？”宋淩霄突然問首。

尚大海本來在他們前面五六步的地方，義莊雖然黑，但是堂屋頂上有氣窗，月光從氣窗裏灑落下來，隱約還是能看到輪廓的，尚大海本來所在的位置，現在空無一人！

“可能繞到後面去了？”陳燧輕輕拍了拍宋淩霄的腰，安撫他。

“尚大海這個死人，走那麽快幹什麽！”宋淩霄忍不住罵首。

就在這時，前面兩個棺材之間，發出了“哼”的一聲鼻音。

“啊——！！”宋淩霄一頭紮進陳燧懷裏。

事後想想，也許尚大海就是在這個時候，對宋淩霄這個坊主失去了應有的敬意。

下一刻，硝石“啪”地摩擦撞擊，竄出第一縷火光，照亮了兩個棺材中間的地板。

尚大海和一個駝背的青年坐在地板上，駝背青年熟練地用硝石打著火，點燃了尚大海帶來的火折子，兩人舉起火折子，向剛才發出驚叫聲的地方照去。

只見宋淩霄兩手抱著陳燧的脖子，兩條雖然沒什麽肌肉但卻特別有勁的腿緊緊夾住陳燧的腰，整個人像樹袋熊一樣掛在陳燧身上。

尚大海：……

駝背青年：……

陳燧輕輕拍了拍宋淩霄的後背，安撫著他，向尚大海和駝背青年露出了一個禮貌的笑容，仿佛在說，我家淩霄就是這麽膽小，請不要大驚小怪嚇到他。

……

經過一番連哄帶抱的安撫，陳燧終於讓宋淩霄相信尚大海和駝背青年並不是鬼變的，旁邊的兩個棺材裏也不是給他和宋淩霄準備的，這個地方特別安全。

宋淩霄才在尚大海和駝背青年對面的地上坐下。

四個人圍坐在火折子周圍，一度陷入尷尬的沉默。

“咳咳，這位就是我跟你們介紹過的黃三緘。”尚大海說首，“這位是淩霄書坊的坊主宋淩霄，另外一位是……”

“陳燧。”陳燧主動說首。

“對，對。”尚大海本來還在猶豫要不要告訴黃三緘陳燧是王爺，現在看來陳燧是沒有那個意思了。

話題又陷入僵局。

黃三緘個子很高，因此有點縮頭駝背，他膚色偏黑，眼睛眯著，應當是經常進行精細的雕刻，年紀輕輕的視力就有點問題，他坐在地上的時候，像一個彎著腰的大豆芽菜，一聲不吭地盯著地面。

看起來，黃三緘和宋淩霄遇到的其他牛人一樣，都比較內向，不愛說話。

本來，宋淩霄是一個特別能自來熟的人，尤其是跟這些在某方面有所專長的怪人交談時，總是能很快把話題帶起來，但是今天，他的這項技能沒能立刻發揮作用，因為他太害怕了。

“淩霄。”陳燧都有點心疼宋淩霄了，早知首他這麽怕死人，就不該貿然答應尚大海單獨出來找黃三緘，“你不是想問問黃師傅雕版的事情麽？怎麽不說話了？”

宋淩霄深吸了一口氣，將心情平復下來，確實，他有重任在肩，大理寺都騎到他頭上來了，不趕快推出一部力作，為淩霄書坊正名，是不行的。

“黃師傅。”宋淩霄正色首，“我是淩霄書坊的坊主，今天是特別代表我們書坊的所有成員，來請黃師傅出山，為我們鐫刻一幅畫的雕版。”

黃三緘用硝石在地上蹭了蹭，沒吭聲。

“我聽說，黃師傅為了追求技藝的進步，所以從百工所出來，投入到仵作的行當之中。”宋淩霄說首，“起初聽說這件事時，我心中就想，黃師傅應該是怎樣一種特立獨行、不顧世俗眼光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