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鄭九疇膨脹了

胡博士吹胡子瞪眼:“尚大海,宋淩霄,你們兩個到這來幹嘛?”

尚大海咽了口唾沫,弱弱地說:“我的書……”

胡博士抽出戒尺,跳起來就要打尚大海,尚大海抱著頭大聲嚷嚷:“剛才還罵我看亂七八糟的書,博士您不也看得很歡嗎?博士您不覺得這樣太過分了嗎!”

胡博士一躍而起,宋淩霄仿佛見到了陳燧□□時的英姿,眼看尚大海就要被就地正法,戴著烏黑小帽的精明老學究忽然出手,截住胡博士的去勢,將他按回椅子裏。

老學究站起身來,沖兩人點了點頭,尚大海本來都等著挨打了,突然被救,不由得向老學究投去感激的目光,老學究的目標卻不在尚大海,而是——

“你就是宋淩霄?”老學究審視著面前清秀靈透的少年,“我是周長天,幸會。”

宋淩霄一個激靈,他想過一萬種可能,自己會在什麽情況與這位江南教輔界扛把子相見,卻沒想過會在這麽一種情況下……他偷瞟一眼胡博士桌案上攤著的《金樽雪》,完犢子,被抓個正著,這回可怎麽收場?

“有幾分小聰明。”周長天評價道。

宋淩霄遲疑,他這是誇我還是罵我?反正他們文化人說話都特別繞,咱不懂,咱也不敢問。

周長天回轉身,對情緒激動的胡博士安撫了兩句,接著說自己有事,下次再約。

周長天走後,隔間內就剩下胡博士和宋淩霄、尚大海三人。

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在宋淩霄的明示暗示下,尚大海閉口不言,沒有再主動去激惹胡博士。

胡博士的表情則陰晴不定,他坐在椅子上,手邊放著《金樽雪》,他的目光低垂,停留在《金樽雪》封底上“淩霄書坊”的標記上。

良久,胡博士道:“放學來拿書,現在滾吧。”

尚大海驚喜萬分,擡起頭去看胡博士,正要說什麽,被宋淩霄一拽,把要說的話給吞了下去,乖乖跟著宋淩霄出來明遠樓前的小廣場。

“宋淩霄,謝謝你。”尚大海撓了撓頭,憨憨地說道。

他直到此刻仍然不敢相信,胡博士竟然答應把書還給他了,而且也沒有讓他叫家長的意思。

簡直是死裏逃生。

而其中最大的功臣,莫過於這位宋同學,如果不是宋淩霄給他打氣、陪他一起來討書,或許他今天晚上就要挨罰了。

“沒事,我也沒幫上什麽忙,”宋淩霄兀自心神不寧,“可能胡博士心情好吧。”

胡博士方才跳起來打人的態度,完全說不上是心情好。

“不,不是胡博士心情好,”尚大海篤定地說,“是他發現了,《金樽雪》是一本嚴肅的書。”

嚴肅!

但凡尚大海用“精彩”“引人入勝”“懸念叢生”等詞匯來形容《金樽雪》,宋淩霄也能接受,可是——嚴肅!

“用嚴肅的態度寫成的書,就是好書,我爹說的。”尚大海道,“《山海經》《博物志》,也是如此,從創作態度上來講,和四書五經沒什麽不同,只不過成書形式不同。”

“……”宋淩霄很想說,你爹不愧是外交官,觀念非常前衛,不過,《金樽雪》比起你說的那些書,還差著幾百個《玉嬌梨》。

“你不相信嗎?那我就給你說說,這《金樽雪》好在哪裏。”尚大海仿佛剛粉上一本書的狂熱小讀者,抓住一個人就想賣安利,胸中有無數討論情節的沖動,無處發泄,宋淩霄正好在他旁邊,就被他抓來當做傾訴工具人。

宋淩霄聽了一中午瘋狂彩虹屁,只是每隔一陣點頭稱是,尚大海卻覺得他並不是隨便附和的,他有認真在聽,而且每次點頭的地方都特別切中要害,正是尚大海自己發表獨到見解的地方,經過一中午的單方面傾訴,尚大海已經將宋淩霄引為知交好友。

下午開課,是助教來講會試流程,尚大海迫不得已與宋淩霄分開,一堂課都聽得魂不守舍,恨不能立刻飛到宋淩霄身邊,繼續跟他嗶嗶這麽多年間他藏在心裏無人可訴的見解——對雜書的見解。

尚大海展開紙,提起毛筆,在紙上寫下一幅筆勢怪異的字:

悲莫悲兮生別離。

樂莫樂兮新相知。

寫完,他又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如果給宋淩霄看的話,會不會太直白了,會不會嚇到他?算了算了,還是稍微收斂一點。

尚大海煩躁地把紙團成一團,扔進書簍。

下午放學時,尚大海飛快地收拾東西,趕上和宋淩霄一起出學堂。

“宋淩霄!”尚大海興奮地叫道,“和我一起去明遠樓嗎?”

宋淩霄回過頭:“走唄!”

尚大海一陣歡欣雀躍,立刻沖過去,和宋淩霄並排走著,兩人一路說,一路笑,來到明遠樓,去胡博士那取回了《金樽雪》。

尚大海猶豫了一下,似乎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宋淩霄,這本書先借給你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