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沒人能強迫哮喘患者說話

“砰”!

茶杯砸在地上,摔成許多碎片,迸濺開來。

李釉娘彎下腰,將茶杯的碎片一片一片拾起來,用手帕包裹住。

坐在輪椅上的鄭九疇,手臂顫抖,雙目盡赤,指著她:“你竟然做出這等擾亂考試秩序的事情!你、你簡直目無法紀,有辱斯文!”

李釉娘微微皺眉,雖然小心,但瓷片的碎片還是劃到了她的無名指,嫣紅的血珠沁出來,襯在潔白細膩的皮膚上格外刺目。

“李釉娘!你是不是覺得這樣做,我就能原諒你了?甚至還能腆著臉討你的歡心,好讓你給我在皇帝那兒弄一個貢生名額?”鄭九疇氣得大喊道,“我從來沒有受過這等侮辱,從來沒有人敢!”

他雙手猛地一掃,將炕桌上的菜肴統統掃在地上,噼裏啪啦打碎了一地的碗碟,小菜湯汁流淌開,打濕了昂貴的羊毛地毯。

李釉娘的眉尖皺在了一起,她擡起頭,似乎想說什麽,又抿住了嘴唇,仍是取出一只帕子來,繼續收拾地下的狼藉。

手指被菜汁淹得刺痛,血珠還在沿著指肚往下淌,李釉娘卻渾然未覺一般,繼續收拾,直到地上新產生的垃圾全都清理完畢,她才從藥箱中取出一片幹凈的止血草,按在傷口上。

這時,厭厭蹦蹦跳跳地上來了,她聳了聳鼻子:“什麽味兒?好難聞,姐姐,叔叔吐了嗎?”

“別胡說,你去哪兒瘋了,來,幫我把這些垃圾拿下去吧。”李釉娘將斂在簸箕裏的碗碟碎片和菜肴遞給厭厭。

厭厭沒有接:“我有重要的事跟姐姐說。”

“什麽事?”李釉娘一邊擦手一邊問。

“是……”厭厭往鄭九疇那邊瞟了一眼,“是關於姐姐要找的那個人的!”

李釉娘道:“你說吧。”

“他在人牙子那裏的賣身契,已經買回來了,不過人還沒找到,聽說是半路偷跑了。”厭厭鼓起腮幫子。

李釉娘道:“這樣啊……”

兩人當著鄭九疇的面交談,鄭九疇正在氣頭上,本來不想理睬她們,只當她們是空氣,誰知,這話越說越奇怪,總覺得李釉娘讓丫鬟去找的那個人是——

“畢竟是三年前簽的賣身契,”李釉娘說,“人找不到也正常,不過不用著急,既然賣身契都買回來了,人自然也是恢復了自由身……”

“你們在說誰?”鄭九疇只覺得心臟被一只無形的巨手緊緊地攥住了,呼吸甚至都有些困難,“是不是……鄭童兒。”

鄭童兒,鄭九疇從家裏帶來的書童,三年前為了湊嫁衣錢,鄭九疇把鄭童兒賣了。

每每午夜夢回,最讓他良心不安的就是此事,然而他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就算找到了鄭童兒,又哪裏有錢去贖他呢?因此,這三年中,鄭九疇都沒找尋過這個小書童的下落。

難道……李釉娘竟然……

“是他。”李釉娘將厭厭遞給她的一張按著紅手印的契書拿到鄭九疇面前,給他看清楚上面的姓名籍貫,買賣價格,買賣日期等信息之後,當著他的面,撕成了八半,丟進火盆裏。

鄭九疇半晌忘記說話,良久,他問:“你要我謝謝你麽?”

“不要,”李釉娘斬釘截鐵地說道,“這是妾身償還郎君的債,雖然現在還沒找到他的人,但是已經幫他恢復了自由身,他什麽時候想回到郎君身邊,都可以隨時回來。”

“你可真是有通天之能啊,三年前的賣身契都能被你找到。”鄭九疇感慨道。

李釉娘向鄭九疇福了一福:“郎君過譽了,妾身也有許多一時間做不到的事情,比如郎君的父親大人,妾身還無法將他帶來郎君身邊,父親大人性子暴躁易怒,與郎君相見,只會徒增煩惱……”

“李釉娘,你說夠了沒有!”鄭九疇一拍輪椅扶手。

“沒有,妾身還要償還郎君三年的京州旅居生活,這三年中,妾身將陪伴在郎君左右,郎君若是喜歡,我們還租一家大院子,院子裏種上郎君最喜歡的泡桐樹、八角楓和桂子樹,一到秋天,定然是美得醉人。”李釉娘眼中流露出向往之色。

他們二人相識相知便是在京州的秋天,在雙家的深宅大院裏,八角楓紅得就像新嫁娘的蓋頭,桂子樹幽香陣陣,宛如埋了許多年的隨嫁女兒紅。

“哈哈哈……李釉娘,時至今日,你還在說這種話?”鄭九疇氣得悶笑起來,胸腔震動得難受,“你不會以為,我和你重新回到當初相見的地方,就能當做這三年的事,全都沒發生過吧?”

李釉娘坐在古琴後,伸出左手調了一下弦,隨手撥出幾個靈動的音符,擡眼看向鄭九疇:“郎君,妾身給你彈一首山西小調吧。”

……

宋淩霄賣完手頭上的“護國寺經書”抄寫本套裝,湊足銀子給了雲瀾,自己還剩下二十兩,他也不敢用,一來蘇老三和兩個夥計的月薪還沒結,二來新書上了生產線,指不定什麽時候又讓他補錢買臨時工,一文錢難死英雄漢,宋淩霄可得好好守著這二十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