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國子監的監霸和小商販

滿金樓花園別墅頂層,飄散著淡淡香梨味的臥房之中,木格窗半掩著,防止冷風直接吹進來。

屋內一只無煙火盆燒得正暖。

遠離窗戶的二進繡床上,素色錦面的被褥洗得極幹凈,棉花松軟,色澤淡雅,此時正裹著一個須發蓬亂的男子。

小雪從昨天下午開始下,經過一晚上的醞釀,竟成了紛紛揚揚的大雪,將世界裝點成銀裝素裹的模樣。

屋外的琉璃世界與屋內的溫暖舒適形成鮮明對比。

鄭九疇慢慢從睡夢中醒來,他已經很久沒有睡過這麽沉的一覺,醒來之後,仍然覺得渾身無力,腦袋裏像塞了許多棉絮。

他成功了麽?

望著精致的香閨,低垂的畫帳,鄭九疇知道,他成功了。

不,應該說,是宋淩霄設計的那出戲成功了。

雖然不知道宋淩霄為什麽有那個自信,李釉娘就會因為他被打而現身,但是事實證明,宋淩霄是對的。

“其實你跳河也可以起到相同的效果,”在謀劃階段,宋淩霄對他說,“但是你遊上來的太快了。”

大概吧,如果他不會水,變成一具浮屍,也會享受到此刻的待遇吧。

宋淩霄和他一起策劃了這次老父親當街怒歐不孝子的戲碼,老父親由掌櫃出演,書童由宋淩霄出演。他們一開始商量的是,鄭九疇身上帶上緩沖的沙袋,假裝挨打,等到李釉娘出來,宋淩霄就偷偷把他身上的沙袋換掉,這樣既不會被李釉娘發現,又能減少鄭九疇的損傷。

鄭九疇拒絕了。

他要真打,越狠越好。

他屬實有罪,屬實不孝,虧欠家人良多,就算這一次不是為了演戲,他也希望有人能狠狠揍他一頓,好讓他心口懸著的罪惡感稍微減輕一些。

當手杖重重打在他胸口時,他幻想著這個毆打他的人,就是他父親,他活該!他該打!他滿地打滾,不是為了躲避他父親的手杖,而是為了方便手杖均勻地打到他身上的每個位置,每個位置都有罪,都需要挨打來贖罪。

如此,他是真的痛暈過去。

李釉娘將他拖回滿金樓後,絲毫不疑有假,立刻叫大夫來給他看傷,並用帕子打濕熱水又擰幹,一點一點給他擦身。

本來就不營業的李釉娘,此時更是通知梁慶,此後一個月,不管誰人來,恕不接待。

梁慶急得滿地亂轉,他完全不知道這是宋淩霄搞的鬼,只道李釉娘這位姐姐又鬧什麽怪脾氣,趕緊派了兩個伶俐的小丫鬟去打探消息。

小丫鬟碰了一鼻子灰回來,告訴梁慶,繡樓前有個醜丫頭,舞的一手滴水不漏的掃帚把式,也不聽她們說什麽,就是不讓她們靠近。

梁慶頭疼,無法,只得從了李釉娘。

李釉娘按照大夫所說,親手調制外敷的藥膏,她在院子裏架起小藥爐,一邊看著火,一邊撐著下巴出神。

高興嗎?……雖然鄭九疇挨了打,遍體鱗傷,很慘,可是李釉娘心裏很快樂,說來有點變態,她如今算是有個理由把鄭九疇接到自己身邊了。

作為一個名妓,這樣做很瘋,她知道,說不準什麽時候皇帝又來聽琴,她給梁慶打的那些招呼,在皇帝面前是無效的。

那時候,她在樓裏藏漢子的事實,還能瞞得住嗎?她不知道,她也不願意去想。

不管怎麽樣,把一直看得著摸不著的男人,從外面偷到自家床上,那股子興奮勁兒是按不住的,突突往上湧。

“姐姐,別再淫笑了,藥膏快糊了。”厭厭舉著掃帚走過來,耍了個花式,背在身後,毫不顧忌地吐槽道。

“死丫頭,將來什麽人會要你,嘴巴這麽臭!”李釉娘伸出水蔥般的食指,點在苦瓜臉小丫頭腦門上,戳得她往後一仰一仰的。

“姐姐都有人要,說明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厭厭一點都不擔心。”苦瓜臉小丫頭淡定地回答。

主仆兩個一邊互損,一邊拎著藥壺回到繡樓中。

鄭九疇正魂不守舍地躺著,突然聽見有人上來,他急忙閉上眼睛,繼續裝暈。

只聽一陣窸窸窣窣之聲,似乎有人靠近床邊,接著,他聞見了一陣香梨的甜味兒,帶著薄涼的氣息,聞在鼻端,又熟悉,又惹人傷痛,這是雙彩釉特有的香味,她最喜歡這個熏香。

雙彩釉就是李釉娘。時至今日,鄭九疇仍然有些不敢相信。

胡思亂想之間,一雙細膩溫柔的手撫上鄭九疇的臉頰,一路向下,將他的貼身衣物剝了下來,接著,是迅速又小心的上藥環節,鄭九疇身上的傷極多,幾乎遍布肢體各處,李釉娘仔細地挨個塗藥,連一絲小小的破口都不放過,她沒有用厭厭帶上來的軟毛小刷子,而是把藥膏均勻地抹在手心,再輕輕地覆蓋在傷處,耐心地抹開。

屋裏非常安靜,鄭九疇能清晰地聽見李釉娘的呼吸聲,他們兩個曾經也挨得這般近,親昵地就像一個藤蔓上的兩條枝,互相纏繞,互為表裏,可是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