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硯台 不辭冰雪為卿熱

衛玠一去邳州幾日, 宣室殿內似乎變得冷清不少,蕭扶玉務公時,總有些心不在焉。

八月正是桂花盛開的時節, 殿外的一株桂樹上的香味都飄進了殿內,蕭扶玉看向窗外略微出神。

片刻之後, 她將目光放回龍案上的奏折上,自諜網司重啟, 到現在各州諜者的名冊, 衛玠走前便遞給了她。

歷時十八年, 三千諜者折損過半,需重新注入新鮮血液,訓練新的諜者。

這也是衛玠前往邳州的原因之一, 因為那裏曾有一處訓練場,挑選體格,記憶力皆為上乘的少年進入訓練,並不好找,其中至關重要的便是其忠誠可信。

除了這些政務之事, 蕭扶玉便在想, 不久後便到八月十五中秋,也不知衛玠可有回京的打算。

不過從他上奏的折子裏, 未有中秋一事, 這家夥只怕是不回來。

蕭扶玉輕微蹙眉, 多少有些失落,他倒也是一點都不想她, 好歹在那邊有七日了。

正此時,殿外的蘇長瑞端著一份密信疾步走進來,在龍案前停下, 躬身道:“陛下,邳州諜者傳來密信。”

蕭扶玉筆尖微頓,卻沒有放下,僅是淡淡道:“念。”

蘇長瑞將信打開,見了裏頭的內容,不禁擡眸看一眼龍案上的皇帝,這才開口道:“昨夜,衛丞相於邳州私宅受刺。”

此言道出,蕭扶玉提筆的手一抖,忙詢問道:“可有負傷?”

蘇長瑞道:“陛下安心,未有。”

蕭扶玉沉著臉,伸手叫蘇長瑞將密信交給她,容自己仔細端看,上面所寫衛玠的確並無什麽大概,想來是他早有防備才沒受刺襲,只是行刺之人尚不明確。

不過能與衛玠為敵的,蕭扶玉不必細想便想得出,定與趙千檀脫不了關系,她道:“信是誰呈上來的。”

蘇長瑞低著首回道:“是聞墨大人。”

看來此消息不假,蕭扶玉指尖拈緊信紙,這趙千檀三番五次與衛玠相鬥,上次她警告過他一次,是沒將她放在眼裏。

蕭扶玉將信紙放下,怎知擡手間,衣袖不慎將案上的硯台打翻,發出咚的一聲。

她心一驚,只見深墨染黑了衣袖,忙看向地上的硯台,被摔破一角,甚感心疼。

蘇長瑞連忙喚人進來收拾這一片狼藉,蕭扶玉則看著硯台愣住,似乎隱約有什麽字。

蕭扶玉從龍椅上起身,赤手撿起地上的硯台,手感頗沉,墨汙了指尖。

“陛下您這是...!?”蘇長瑞趕忙道。

蕭扶玉輕拭硯底,上頭所刻著一行小字,‘若似月輪終皎潔,不辭冰雪為卿熱。’

一筆一畫皆是衛玠的字,筆勢清峻,如他人一般的矜貴沉雅,是寫給她的詞。

蕭扶玉怔了怔,指腹撫著上頭的字,她竟一直都不曾發現,硯台盛墨,鮮少會有擡起來時候,他也從不提起上面的字。

不辭冰雪為卿熱......

蕭扶玉抿唇淡笑,這可是情話?前世也有嗎,她自應該早發現的,害得被砸破了一角。

蘇長瑞瞧著蕭扶玉輕撫摔破的硯口,道:“陛下,這硯台......?”

蕭扶玉回道:“謹慎收起來。”

蘇長瑞輕輕一笑,回了聲好,是衛丞相送的,還親筆留詞,陛下是舍不得再用了。

於是龍案上換了一尊硯台,另一尊則被收拾幹凈,放在案的一旁。

地上的墨水擦洗之後,蕭扶玉凈洗過雙手,換了一身幹凈的華袍,重新回到龍案上。

蕭扶玉托著面頰,瞥著的案上那尊硯台,似乎有出神,她又道:“待到午後,隨朕一同拿回玄華宮。”

蘇長瑞回應一聲:“好。”

蕭扶玉再側首,瞧了一旁的密信,她眉頭隨之便蹙緊,思索片刻,令蘇長瑞將密信燒去。

待密信燒盡,蕭扶玉再道:“傳攝政王世子。”

“是。”蘇長瑞施禮退下。

......

連續半個月的酷暑,難得今日透了絲清涼,不甚炎熱,宣室殿外的桂香隨風飄散。

宮道上,一襲青色衣衫的趙千檀緊隨前頭的太監蘇長瑞,容貌俊朗,神色自若。

自上次淩雀山莊失手孟臨川,他便被父親關了近三個月的禁閉,於府中休養手臂的傷。

不過近來的消息,趙千檀沒少耳聞,太後這個蠢婦人,竟如今就將監察司給了出去,落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

二人行到宣室殿門前,蘇長瑞躬身道:“趙世子請。”

趙千檀未予多言,提步走入殿內,皇帝為了什麽傳見他,已心知肚明,消息還挺快的。

越過做工精致華貴的屏風,趙千檀來到明殿之中,龍案上的皇帝,玄金華袍,身姿秀雅,生得一張極美的女相,對外稱之男生女相。

蕭扶玉眉目微冷,正冷視著趙千檀,他則怡然自若地跪地施禮,“微臣趙千檀見過陛下。”

蕭扶玉上下打量著他,並未讓他平身,從龍案處走出來,緩緩走到趙千檀身前,也不再像上一樣拐彎抹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