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晚晚,我來了,跟我回家吧。……(第3/4頁)

穆罕爾王隔著紗幔凝視床上的人,驀得嘆了口氣:“好。”

她強撐住,按照穩婆的指引,憋氣、用力、憋氣……撕裂般的痛始終折磨著她,不知堅持了多久,依稀聽到了嬰兒清脆的哭聲。

意識漸漸渙散,哭聲像在迢迢千裏外,愈來愈模糊。

眼前有白茫茫霧氣散開,光影變得虛幻,喧囂漸遠,沉入混沌之中。

像是個夢,回到了閨中少女時期,她坐在家中後院的秋千架上,兄長在身後搖她,而父親就坐在一邊的石凳上,斂眉看著手中公文,不時擡頭看他們一眼,溫儒面上滿是寵溺笑意。

突然場景變幻,她置身於人煙如織的繁華街衢,周圍喧鬧鼎盛,熱鬧紛呈,卻盡是陌生面孔,無人搭理她。

她怕極了,自人群中摸索前行,倏然在前方看到了一個熟悉背影。

他一身白色錦衣,銀線暗縷出繁復花紋,光耀閃動,如沐浴著月光。

音晚蒙昧茫然,忘卻前塵恩怨,腦中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念頭,想追逐他,她追了一路,終於將要追上了——倒不如說是他停下腳步不再走,想讓音晚追上他。

咫尺之遙,觸手便可抱住他,不知為何,她卻猶豫了,頓住腳步,遲遲不敢上前。

恍惚間,場景再度變化。

珠光影壁的奢華宮殿,他把玉環拎起來,玉石相擊,輕鳴悅耳。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晚晚,我覺得玉環相扣,寓意很好,所以就帶來給你,你喜歡嗎?”

人都說將死時會看到內心最深刻的執念與渴望,不知看到這些,是不是意味著她要死了。

這是音晚沉睡前最後一個念頭,她實在太累太痛,終於連夢魘都無力聚攏,歪過頭沉沉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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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罕爾王猶豫過要不要遞信給耶勒,告訴他音晚生了。

王庭那邊至今都打探不出什麽消息,只知群雄交會,局面一觸即發,頗有山雨欲來的氣勢。他怕耶勒會在關鍵時刻分心。

但郎中道音晚出血太多,又一直昏迷,不敢說能不能活過來,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他又怕給耶勒留下畢生遺憾,最終還是決定給他遞一封密信。

何去何從,耶勒自己會有判斷。

音晚整整昏睡了四天,到第四天,有人叩響別苑的門,門房迎送進來,正是一身勁裝滿面風霜的耶勒。

他只帶了葛撒戈,騎快馬而來,顧不得回答穆罕爾王的諸多問題,直奔音晚床前。

耶勒在床前不眠不休守了她一天一夜,給她灌湯藥,掖被角,到窗外晚霞爛漫時,音晚的眼皮微微顫動,終於睜開了眼。

她眼中有酣睡初醒的迷蒙,只見到一個胡子拉碴的壯漢坐在床前,厚實的手掌徘徊在她的手邊,好像特別想拉她的手,但又忍住了。

音晚思緒稍滯,才反應過來,歪頭沖他呢喃:“舅舅,你怎麽來了?王庭有沒有出事?雲圖有沒有為難你?”

耶勒見她醒來,自是長舒了口氣,滿心歡喜的,聽她九死一生之後仍記得關心自己,更是心中溫暖,沖她柔聲道:“我可是耶勒可汗啊,刀劍不入、戰無不勝的草原英雄,你操心這麽多做什麽。”

音晚虛弱地笑:“這世上怎麽會有人真的刀劍不入……親人之間不就是要互相操心嗎?”

耶勒眼神黢黑,情深脈脈地凝睇著她。

她道:“我想看看孩子。”

耶勒忙命人把孩子抱過來。

是個男孩,小小的一團,裹在明黃繡魚戲蓮細綢繈褓裏,已褪去剛出生時皺巴巴的皮,端得白皙嬌嫩,玉雪玲瓏。初生的孩子總是嗜睡,乳母喂得抱抱的,正合眼大睡,可見眼線極長,嘴唇纖薄,雖然孩子太小還看不出模樣,但睡顏頗有些蕭煜的神韻。

音晚強撐著坐起來,將他抱進懷裏,輕輕點了下他的鼻尖,只覺內心盈實,無比滿足。

就算她給不了他至尊無上的皇位,可她會傾盡所有去愛他,讓他在安定溫馨的環境裏慢慢長大,遠離爾虞我詐、殘酷廝殺,做這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她會在他年幼稚弱時拼盡全力保護他,讓他遠災厄、體安康,給他的不一定是最好的,但一定是她所能拿出來的最好的東西。

音晚將孩子摟進懷裏,輕輕親吻他的額頭。

耶勒笑說:“孩子還沒有取名字,大名自要正式一些,請人合過八字,可先取個乳名。”

音晚歪頭細想。

耶勒道:“我聽穆罕爾王說,這孩子出生時正值深夜,紫微星大熾,不如就叫星星吧。”

音晚微怔,弓起手背輕刮了下他的臉頰,輕喃:“星星,小星星……”

因是早產,孩子也過分虛弱,需得時時叫郎中照看,乳母把孩子抱走後,耶勒便勸著音晚多睡一會兒。

他等音晚睡沉後,拂開紗幔出來,穆罕爾王正徘徊在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