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阿克諾修和亦止……關系最好。

阿奇柏德濾去對方話裏的其他字詞, 得出這個結論。

他的口舌忽地發苦,幹澀了許多,急切地破解完機關後尋找到對方的的欣喜已經完全沉了下去。

他是知道的。末代精靈王阿克諾修, 與血族親王年紀相仿, 高中時期都是在中央城一中就讀。

有殘存但非官方的史料中記載,他們是同班同學。

《末代精靈王》的劇本中原本也有一段高中時期與此相關的戲, 但因為沒有找到能夠飾演血族親王的演員, 少年出道又在電影選角完成、開拍之後, 導演也不敢鋌而走險邀請剛出道的新人, 於是那一段戲就被編劇無奈地從劇本裏刪除了。

總歸只是一段極其隱晦的戲, 也並沒有正史的記錄, 不過是民間茶余飯後的談笑之聞,飾演血族親王的演員甚至只需要拍入一個背影——

[昏沉的靄光慵懶透過玻璃, 寥寥幾人的教室裏桌子整齊。外面人聲喧囂,有琴音嗚咽,這些都被無形的屏障隔在了教室之外。

[安靜的空間裏,阿克諾修才能更清晰地聽到自己如雷的心跳, 他的心弦繃緊,連呼吸都是燙的。

[如何形容?

[於大漠突逢桃花林, 於隆冬點燃幹柴火, 從一片荒蕪、無處光明中得救。

[阿克諾修只是看著他的背影, 便能夠感覺入骨的無形枷鎖從自己身上解脫。]

可如今阿奇柏德的動作卻是前所未有的遲鈍,他感覺那枷鎖似是加在了自己的身上。

與少年相隔幾步的距離, 變得無比遙遠。

他們之間隔著無數穿行的人,隔著一千年陳舊的日月山海。

阿奇柏德習慣性維持於臉上的淺淡笑意沉沒,再也無法提起來。

“阿奇柏德?”亦止察覺到不對,停下說笑, “怎麽了?不舒服嗎?”

阿奇柏德只覺得自己一開口苦澀都要溢出來,艱難地提起嘴角,佯裝沒事地溫笑道:“沒事,只是在想事情。”

他只是意識到,少年離自己有多遠。通向心上人的這條路險阻漫長,無盡頭。

原本哪怕是道路遍布荊棘,途經刀山火海,他也是願意去闖的,遲早能夠雲開見月明。

但如果……少年心有所屬呢。

如果……少年對他笑,和他說話,都是因為他與另一個人相像呢。阿奇柏德想起少年時常看向自己的眼神,那時他只顧心跳如雷,卻不覺察對方時常恍惚,像透過他見到了誰。

阿奇柏德跟隨在解謎隊伍的末尾,腿腳如灌了鉛。

這條險阻道路沒有盡頭,行至一半就是斷崖深淵,繁花似錦和少年不會在終點等著他。

他飾演的阿克諾修早已得救,他卻永遠地困在了這裏。

沒有明確的文獻中記載阿克諾修與亦止兩心相悅,但阿奇柏德已經在心裏為自己判下死刑。

“阿奇柏德……”亦止從領頭的位置退下到阿奇柏德身邊,擔憂地問,“你真的沒事嗎?”

銀發的精靈腦中嗡嗡響,唯有少年的聲音清亮。

他遲鈍地轉頭,眼前人如玉美好溫良。

如何判死刑?

實力不足、地位不夠,就連相處的年月,阿克諾修也完勝於他。

銀發青年輕嘆一口氣,掛起溫柔地笑:“不用擔心,我沒關系的。”

不會有比阿克諾修更與對方相配的人了。

青蔥歲月時的同窗,一個是未來精靈王位繼承者,一個是血族尊貴的親王。

再如何,也比他這個來路不明的精靈優勝不知道多少倍。

精靈瑩綠的眸子蒙上暗淡灰色。

之後的最後一段路程,阿奇柏德全然不知自己是如何走過的,恐怖屋這期主題的真相從未吸引到他絲毫的注意。

只是,略微在腦海裏留下了印象。

親兄妹之間瘋狂的愛戀,不為世人所容,與家族斷絕關系後結婚,在各種壓力與童年陰影的作用下,兩人的精神本就不正常,發狂的丈夫如那幅畫中的一樣吞食親生孩子,妻子則沉浸在自己與第一個孩子的幻境裏。

阿奇柏德的心湖不因此掀起波瀾。

只在阿爾亞與少年說話時掀起驚濤駭浪。

“我還記得那個時候你與兄長逃課,被罰了一起寫檢討。”阿爾亞用著追憶往事的語氣,笑容弧度恰好,完美地掩飾了眼底的嫉妒。

在那個年齡段的男生大多都不守規矩,恣意張揚,少年尤甚,一身的朝氣足以點燃整個夏天。

逃課於是就成了並不那麽奇怪的事情,科任老師也由於亦止的成績優異而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少年會在偶爾幾節課缺席後又帶著些零食回來,當阿克諾修無奈地投來不贊同的目光後,以糕點封住對方的嘴,金色長發的精靈緊接著就只顧暗自臉紅心跳了。

阿爾亞只冷眼嫉妒。

長此以往,固守規矩的精靈打破了自己的人生記錄,第一次逃課,就是跟隨著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