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搖曳的燭光照亮黑暗中的一小片區域, 打在墻上,將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

金發的精靈,眸色瑩綠, 及肩發束在後面成了一個小揪, 發尾微卷。

精靈的嘴角含笑上揚,在聽見“阿克諾修”時, 笑意短暫地凝結, 隨即他又迅速地調整恢復。

“班長。”精靈青年輕聲道。

語調一如從前在草木系1班的時候。

亦止只覺得第一眼看過去, 面前的是阿克諾修, 可是他脫口而出阿克諾修的名字後, 再細看就發現不同了。

阿克諾修連發尾也是柔順而直的, 時常看著他笑時眼尾會溫和地垂下一些弧度,眼前的青年不同, 發尾卷而翹,眼形更為狹長,笑起來時眼尾微挑,與阿克諾修的溫和拘禮完全相反, 青年的氣質更顯得輕佻玩忽。

而且,阿克諾修不喊他為“班長”。

他是阿克諾修的弟弟。

“阿爾亞。”亦止順利地記起了對方的名字。

如果要說誰與阿克諾修相似。亦止想到。阿奇柏德恐怕還要排在阿克諾修的胞弟之前。

不是容貌的相似, 而是氣質和舉動。

亦止有時會恍惚地忽略了阿奇柏德的容貌, 將對方認成阿克諾修。

這是不對的, 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個體,亦止不想將對於一個人的印象加到另一人身上, 所以他還在糾正這個錯覺。

也許是家庭教育方法相似的成果,往往家庭更能夠熏陶出一個人的氣質。亦止沒有問過有關阿奇柏德家裏的事情,這只是他的猜測。

這個時候,亦止又忽略了明明是同胞兄弟, 但阿爾亞與阿克諾修的氣質與處事風格迥然不同的事實。

“竟然將我認成了兄長,這讓我有些傷心了。”說著傷心,阿爾亞的臉上卻仍然掛著漫不經心的淺笑。

只是拿著燭台柄的手到底握緊了一些。

阿克諾修。阿爾亞的瑩綠眸色在光下明明暗暗深淺變化。為什麽這麽多年之後,你第一時間想到的仍然是他呢。

我到底哪裏不及他。

兄長啊兄長啊,小時候將喜愛的瓷器讓予我,父王的偏愛讓予我,為什麽長大之後要同我爭搶儲君之位?反正你已經將位置奪走,我也不在乎,只是你到底是要和我爭奪對方的心屬?

既然我不能夠得到。

那麽我也不會讓你擁有。

阿爾亞垂眸,眼底的情緒不明,猶如迅速聚起了一滴濃墨。

“阿爾亞,你怎麽會到這裏來?”亦止好奇地問。

“我原本是在王陵之後的地宮休眠,從外面每日清掃的仆人口中聽聞你的消息,我便醒了。”

想見你,於是我醒了。

阿爾亞的眼神露骨,喜歡不加掩飾,定定地看著少年。

“大浩劫之後你一直在地宮休眠嗎?”少年對於對方侵略性極強的目光毫無所覺,他的注意力放在青年的話語上,“你知道阿克諾修去哪裏了嗎?我有東西要給他,但是不清楚他現在在哪。”

各族的王族、高等血脈的族民,一般壽命極長,如果沒有像大浩劫那樣的情況,能夠活幾百年。這幾百年是指所經歷的,若是陷入沉眠狀態,時間便相當於在他們身上停止了,待醒來時,仍舊有睡前的“壽命余額”。

“是的,大浩劫之後我一直在地宮休眠。”阿爾亞不想在少年口中聽到阿克諾修的名字,但他還是淡笑著回答,“我記得最後一次見到兄長時,他說自己去與血王陛下商討了轉生陣,我不太了解其中詳情也沒有多問。再以後,兄長搬出了皇宮,我和他就鮮少聯系了。我以為他早一步進入了地宮,可我進入地宮時,卻沒有見到他,再想要聯系時卻發現怎麽也聯系不上了。”

“沉眠之前我任命了幾人去尋找兄長的下落,只可惜始終找不到。”阿爾亞露出憂心的神情。

亦止因此而沉默下來。

是因為他……是為了他,而要制轉生陣才導致現在下落不明的嗎?亦止眉眼低斂,黯然神傷。

阿爾亞看著少年的反應。

你就這麽在乎他嗎。為什麽不問問我呢,分明我也戀慕著你啊。阿爾亞不甘。

他剛才那番話半真半假。

他並非絲毫不知道轉生陣的詳情,他清楚兄長要為了轉生陣而獻出相生植物——連骨花。只有在生命樹下被立為儲君,接受了生命樹的認可的精靈王族,其相生植物才能夠盛開為連骨花。

所以,能夠讓轉生陣成功運行的材料,他拿不出,其他精靈拿不出,只有阿克諾修,只有他能夠獻出這一份材料。

將連骨花連根一齊融入法陣,意味著要放棄擁有的一切。

儲君之位、容貌、記憶、血脈……

相生植物死去的精靈,會重回如一張白紙的狀態,休眠多年後,待到心靈長出新的相生植物,於是獲得對應的新的容貌外表,記憶也從零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