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網絡上在熱議附中那位生死未蔔的人渣老師,學校組織一場三天的校外拓展活動,高一二的師生一同去郊區參加外展訓練,換個新環境,盡快讓學生忘記這档子事,早日投入正常生活學習。

一排排大巴車停在校門口,來送孩子的家長提著大包小包,熱熱鬧鬧。

林斐遠遠瞧見夏熾,從書包掏出筆記本,走到先鋒一班的隊伍旁,“夏熾,課堂筆記本還你。”

夏熾拿過筆記本翻到第一頁,頁面空蕩蕩,含蓄問道:“你都看完了?”

林斐點點頭,一五一十說,“知道了,學會了。”

夏熾別扭地說,“你考慮考慮,給我一個答復。”

“什麽答復?”林斐不明所以。

夏熾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紅暈,伸手從書包拿一瓶水遞給他,“你看了我的筆記本,還不明白嗎?”

林斐沒接水,雙手抄在寬松校服口袋,皺著眉不太高興,“我明白,接受不了你的做法。”

什麽仇什麽怨?

年級第一和第二全想給他找茬,難不成一個兩個吃飽了撐的?

夏熾悻悻收回水瓶,豎起一支手臂,手掌立的筆直,隱晦地問,“你接受不了,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林斐順著看上去,陽光刺的睜不開眼,學校宣傳部用一部科銳的無人機正在航拍,隱約看見科銳湛藍的logo,微怔,坦然承認,“你不用拿這個威脅我,我不怕這件事曝光。”

沒想到,夏熾居然知道他和傅施閱談戀愛,還敢拿這個來威脅他,看不出來年紀輕輕,膽子挺正。

夏熾懂了,抿抿嘴唇,重重給他一個男人友誼的擁抱,“原來是這樣,以後我們就是好兄弟。”

知道你男朋友這麽牛X,你這個兄弟我交定了!

在林斐聽來就是這個意思,願稱夏熾為川劇變臉大師,他不以為意,“行吧,你別再做那種事就行。”

“以後不會了。”夏熾用力拍拍林斐肩膀,幹澀地笑笑。

告白被拒絕的理由不是因為林斐背景深厚,看不上他,而是因為對方是直男,這恐怕是做gay最慘的事情吧。

大巴車上空調充足,嘎嘣嘎嘣吃零食的聲音斷斷續續,同學嘰嘰喳喳的討論著,林斐懶洋洋靠著座椅,塞上耳機聽單詞,琢磨周勉和傅施閱的事。

旁座周勉嚼著薯片,腦袋快要伸到窗外,“林斐,你說學校整這些有什麽意思?不如放三天假來的實在。”

誰說不是呢?林斐不擔心訓練累,只擔心吃不好,睡不好,他很嬌貴的,受不了苦。

周勉一打開話匣子,一會扯風景,一會扯遊戲,又說起八卦,嘚啵嘚啵,像機關槍。

林斐有時很煩他吵,有時挺佩服,周勉是正常家庭成長起來的孩子,父慈母善,家庭富裕,性格開朗活潑,永遠不會為了明天發愁。

羨慕談不上,老天沒給的,他自己會去爭。

遠離城市喧囂,窗外倒退的風景幽靜,一座雄偉鋼鐵大橋連接北郊區與城市,林斐摘下耳機,靜靜看著一望無際的蔚藍江水。

周勉湊過來,好奇地問,“這是江建一橋吧?”

林斐嗯了聲,“好多年前的老橋了,你不知道?”

周勉壓低聲音,“我媽找的私家偵探,查出來我舅舅的媽就是從這個橋跳下去的。”

“哦?”

林斐第一反應,真巧,想從這跳橋自殺的人真多。

如果沒記錯,兩年前他爺爺身體不好,到北郊區的度假村修養,周末林斐經常去探望,從橋頭租個共享單車,吹著穿橋而過的風,衣擺飛揚,舒爽安逸。

有次陪爺爺下棋,老頭子倚老賣老,悔棋幾次,鬧騰的林斐忘了時間,回去路上天黑透了,好巧不巧,天上電閃雷鳴,下起十年一遇的大雨,整個世界只剩下嘩啦啦雨聲。

橋上的路燈故障受損,噼裏啪啦閃著,林斐就是在一盞時亮時滅的路燈下,看到一道高大寬闊的身影。

穿梭的汽車,催促的喇叭,奔跑的行人,編織流動的畫面,唯獨那道身影一動不動。

林斐平時是不愛管閑事的,好言難勸想死的鬼,今天勸住了,指不定人家明天又想死,純屬浪費口舌。

可是那天,不知因為什麽,林斐生出惻隱之心,撂下單車,撐著傘跑過去,那個男人似乎在這站了很久,全身濕透,凍的瑟瑟發抖,像條可憐的落水狗。

濕漉漉的頭發半遮住他的眼睛,黯淡燈光下,林斐只看清他的下顎清瘦,嘴唇很薄,毫無血色,像個吸血鬼似的,輪廓看著挺好看的,察覺到林斐的到來,男人睨一眼他,又回過頭,靜靜盯著漆黑湧動的江水。

林斐甚至不記得第一句說了什麽,但那種幽暗的眼神記憶尤深,從來沒有見過人類的眼睛能像冷血動物似的慎人。

“你長那麽帥,愛你的人肯定很多,幹嘛想不開呢?”林斐壯起膽子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