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手情書21(第2/3頁)

沈問秋跑進了附近的一座公園。

他以前經常在這裏遛狗,也在這裏記不清有多少次牽著奶糕跟陸庸一起散步,談天說笑。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胸口瘋漲的痛苦抑郁情緒將其他所有感覺都壓住,跑著跑著,跑到公園的盡頭,跑上一座大橋,跑到實在跑不動了,喘不上氣,才停下來。

雙腿肌肉發抖,連站都快站不住,沈問秋按著胸口,慢慢地蹲下去,視線模糊的看著水泥地面,也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墜落在塵埃裏,洇出一個個小圓點。

他跪在地上,生理和心理都在反胃,不停地咳嗽和幹嘔。

他真想把自己臟汙的靈魂給吐出來。可是不行。

一雙棕黑色的方頭男士皮鞋出現在他低下的視野中,沈問秋順著往上看,目光只停在筆直的褲管邊,看到那雙粗糙寬厚的手掌,不必再自取其辱地擡頭。

“沈問秋。你站起來。”陸庸說,“我不扶你,你自己站起來。”

過了好幾分鐘,沈問秋才手撐著地,發抖地從地上爬起,站著,但站得不直,也站得不穩,像是隨時會倒下去。

江風很大。

沈問秋感覺自己被吹得搖晃,沒什麽力氣,他只站了一會兒,不管陸庸的話,一屁股坐在地上,像個乞丐一樣,仰視著陸庸。

他已經沒有退路,沒地方可躲了,軀殼像被掏空,麻木而平靜地直視陸庸,嘴巴和聲帶自顧自動起來,以他能做到的最惡毒的語氣說:“你他媽就非得要來看我的笑話嗎?我不是都給你留了紙條讓你別找我了嗎?算我求了你了,大哥,你為什麽這麽陰魂不散啊?因為我問你借了錢嗎?就那麽幾千塊,你當做慈善好了,你在乎那點錢嗎?”

陸庸昨天開車那麽久,一下車又被拉去賭場,再從警察局出來,三十多個小時沒合過眼,也不體面,眼睛赤紅,頭發淩亂地緊盯著沈問秋。假肢一直沒拆下來,戴了太久,斷肢截面隱隱開始作疼。

沈問秋這番自私刻薄的話如一把尖刀,直刺他心口,鮮血淋漓。

揭開了偽裝的面具,難道這才是沈問秋如今最真實的模樣嗎?這個尖酸無賴、渾身戾氣、不再年輕的男人。

陸庸:“你想做什麽?”

沈問秋:“關你什麽事?你是我什麽人?你忘了我們絕交十年了嗎?”

陸庸:“我擔心你……”

沈問秋跟看仇人一樣地看他:“我讓你擔心了嗎?你別以為收留了我幾天,就有資格管我了。管得真寬。他媽的,麻煩死了。你還有臉說什麽擔心我,你把老子害慘了好嗎?你不是真打算去賭,你跟我說啊!我報了警把他們全得罪了,這下我是真的完了!!”

陸庸心急如焚,偏偏說不過他,張了張嘴,惱火至極卻想不出該怎麽接話。明明沈問秋就在他面前,沒有動,可他就是有種沈問秋在遠去的幻覺,讓他下意識地往前逼近。

沈問秋亦有一種會被抓住的感覺,叫他不由地心慌急躁,他猛然站起來,使出渾身力氣推開陸庸。但陸庸長得比他高大強壯太多了,像一座鐵塔似的,他根本推不動:“你滾開啊!我讓你滾啊!!”

“你他媽的神經病啊?!!!”

陸庸想不出別的,只能悶聲說:“小咩,你冷靜點,你冷靜一下,我帶你回去。”

沈問秋聽到這個稱呼,徹底崩潰了,心中最後一根弦也斷了,眼淚瞬間如決堤般瘋狂湧出來:“惡心不惡心啊?‘小咩’?還‘小咩’呢?那他媽的都是十年前的事了!”

“陸庸,你到底對十年前的我有多麽念念不忘啊?別傻逼了!你他媽的睜開眼看看我現在有多爛!我跟‘小咩’就不是一個人!”

陸庸不說話了,像是誰都不能撬開他的嘴。

沈問秋瞪著他,安靜地落淚,落完淚,復又平靜下來。

沈問秋就覺得自己傻,真的傻,難怪落到今天這步。陸庸是在對他好嗎?陸庸是在透過他,對十年前的他好。他也喜歡十年前的自己,誰會不喜歡呢?

可最讓他痛苦的就是時光永遠不可能倒流,他回不去了。

他還想不給陸庸添麻煩,不給別人添麻煩,就是怕死而已,真懦弱啊,都要死了,死後一了百了,哪還管身後事?

陸庸僵著臉,近乎執拗地說:“我不那麽認為。你是沈問秋,沈問秋就是沈問秋。”

真的瘋了。

沈問秋想。

其實今天是沈問秋的生日,二十九歲生日。

他生在立秋之後,所以爸爸媽媽給他取名叫問秋。他特意挑選這個日子來了結自己的生命。

不知怎麽回事,他驀地想起十六歲那年生日,他邀請同學來家裏過生日會,大家給他送了一堆禮物。

陸庸也送了,是一架飛機模型。

有人拆場子地問:“陸庸,聽說你喜歡在垃圾裏淘寶貝,這該不會是你撿來的擦幹凈再裝起來不拿?不過,看上去真新啊,像是新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