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孽徒之十八
鵬鳥化作人形,伏在狼崽子的腳邊瑟瑟發抖。他有些不耐煩,一腳踩在鵬鳥僅剩的半邊翅膀上。
“說話。”
“小的……”鵬鳥忍著疼,恐懼地咽了口唾沫,“小的聽從尊後吩咐,前往人界追殺小王子,不過、不過小的還沒來得及動手,就被池小仙長抓住了。”
“然後呢?”
“然後……然後池小仙長讓我送一封信給尊後。”
“信呢?”
“在這裏,這封。”鵬鳥手忙腳亂地從腰間拿出一封書信,見狼崽子把信拿過去,要拆開看,他還有些猶豫,“小王子,這是……”
狼崽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他便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多話。
他隨手將書信拆開,因為周遭光線不明,他認識的字也不多,只是匆匆掃過幾眼。
在他看來,這信寫得冠冕堂皇的,除了警告,再無其他,並無分毫獨特。他暗笑,如果警告有用,他也不會被追殺這麽些年。
原來池先秋與旁人也沒有半分差別。
他沒耐心再看下去,隨手翻了兩頁,翻到最後,卻忽然看見有關自己的內容。
——貧道有意收小王子為徒,再有此事,便如此信。
落款果真是池先秋的名字。
而他才看完這信,手中的紙張便自行燃燒起來。
便如此信,便如此信。
狼崽子張了張口,喉頭發緊,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那鵬鳥倒是有些緊張:“小王子,那信是池小仙長讓我給……”
他松開手,手中的信紙燃燒殆盡,連灰燼都不剩。
挫骨揚灰,這在修真界與魔界都是極大的威懾。
他抿了抿唇角,卻對鵬鳥道:“你起來。”
鵬鳥還有些猶豫,他又冷冷地說了一聲,那鵬鳥才扶著地爬起來。
“你看那邊。”
狼崽子指了指身後,待他探頸去看時,雙手一攏,哢嚓一聲,就擰斷他的脖子。
“魔後死了,你也不必給她送信了。”
留他活著,讓他把池先秋寫信的事情到處宣揚,也實在不妥。
他松開手,鵬鳥逐漸冰冷的屍體跌下萬仞石山。他幻出身後尚顯稚嫩的雙翼,向雁回城的方向飛去。
昨天夜裏,池先秋躲在被子裏,對自己不長眼的錯誤行為感到深深的自責,一時悲憤交加,要聯系小徒弟的事情也忘記了。
他蒙著頭,不管不顧地就睡著了,努力想要忘記自己搖錯鈴鐺的事情。
結果清晨醒來,他躺在榻上,雙手交疊放在身前,雙眼無神地看著床帳。
好像還是記得很清楚。
他不想起床了,不想面對這個無趣的世界。
不知道發了多久的呆,外面傳來敲門聲,越舟輕聲問:“師尊可起了?”
池先秋一激靈,掙紮著從榻上坐起來:“起了起了。”
說好了今天帶大徒弟出去玩兒的,好師尊從不食言!
他匆匆洗漱好,套上衣裳,把東西往竹箱籠裏一塞,然後推門出去:“來了來了,乖徒弟今天想去哪裏玩耍?”
越舟笑了笑:“師尊決定就好。”
兩人離開客棧,城中百姓見他們要走,為了感謝他二人這些天來的救護之恩,紛紛拿來一些特產要他們帶走。
池先秋不多要,只拿了一些小零嘴,百姓們見他喜歡,又要拖來幾大籮筐,驚得他轉身就跑。
那頭兒,顧淮山早已經在城門前等候,見池先秋來了,一抹臉,變作狼崽子的模樣,從懷裏拿出那顆鈴鐺,準準地朝池先秋跑去。
池先秋這時正回頭去看百姓們有沒有扛著東西追上來,不曾注意到前面的情況。顧淮山一彎腰,避開越舟阻攔的手勢,沖上前,一把環住池先秋的腰。
池先秋猝不及防被他抱住,腳踝一崴,得虧他抱得緊,才沒有摔跤。
他回過神,扭頭一看,卻是那只“狼崽子”,驚道:“你怎麽過來了?”
顧淮山沒有回答,只是抱著他,不肯放松,把腦袋埋在他的肩窩裏,喃喃地喚了兩個字。
池先秋沒聽見,又問他:“你是不是遇見什麽事了?”
他還是沒有說話,抱著池先秋不放手。
奇怪,今天怎麽這麽黏人?莫不是看見他要走了,舍不得了?
池先秋站在原地,任由他這樣抱了一會兒,想了想,又擡起手,拍拍他的背,安慰他道:“沒事了,沒事了,有我在呢。”
又過了許久,他幾乎懷疑這小狼崽子是不是哭了的時候,他擡起頭。
“我被魔後的人抓去了。”顧淮山頂著小時候的模樣,面不改色地說著準備好的台詞,“費了好大力氣才跑回來。”
一聽這話,池先秋自然十分緊張,捧起他的臉,便看見他脖頸上三道抓痕,“哎呀”了一聲,又撩起他的衣袖:“沒受傷吧?你感覺怎麽樣,頭暈嗎?我不是給你一個鈴鐺了嗎?你怎麽不搖鈴鐺?糟了,怪我怪我,我都沒告訴你那東西該怎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