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難怪, 這塔裏封實了窗戶的那些木板上,刻著的全是壓制魔氣的符文,也怪不得這華承宗的宗主步入大乘許久也未能得道。

他不曾直視觀天鏡,甚至還將這般重要的器物放在身後, 而不敢正眼視之, 原來, 是因他早早就入了魔。

入魔並非一件稀罕事,心生魔障,執念未舍,狹劣不去,便能入魔,這於凡人乃至於眾多妖物來說,都比成仙更為容易。

只是周熹照為何會在百年前忽然進了神化山,其中又發生了什麽事, 渚幽不得而知,只覺得那定與其入魔有一定的關聯。

她回想起在先前開山時的幕幕,明明觀天鏡都已示宗內有魔了, 可周熹照卻偏偏又試了一次, 故而天上神仙才撤了寒潭禁制, 讓神化山開了個山。

周熹照似乎十分期盼山門打開, 也不知是不是想再進去一次, 這模樣……倒像是與人約好了一般。

神化山可不是人人都進得的,妖魔欲要進山已十分不易, 更何況他還是區區一介凡人, 他這般執著開山,究竟是受何人所惑?

若非是受他人哄騙,那在神化山裏等著他的, 除了如她這般的大魔,那便……

只能是仙了,否則又有誰能任由其心出入山門。

渚幽眸光沉沉,總覺得這日子也太湊巧了些。

周熹照百年前硬闖神化山,她亦是百年多前入的魔,入魔前她方歷了劫,鳳凰歷劫便得浴火,滾滾天雷落下,燭天火光熊熊燃起,雷鳴不絕於耳。

那火一燃起來,她不得不現出真身,周身翎羽比這火還要艷。

火將她裹得嚴嚴實實的,她渾身熾熱,身如遭蛻皮一般,那烈炎似乎湧進了她的心頭。

她所棲的那一株梧桐樹被天雷劈了個正著,劫火卻未將其燒成枯木,樹心裏有一物驀地明亮,乃是鳳凰渡劫時天賜的燃心木。

燃心木可是好東西,能增進修為還能補綴三魂七魄。

明明劫火燒得正旺,可此時一只手卻探了進來,欲要將那燃心木取走。

那只手細細瘦瘦的,被火一燎便露出森森白骨,血肉登時像是化成了霧,散在了這劫火中。

她認得這手,是璟夷的。

隨後她雙目便被毒霧蒙住,看也看不清了,這劫……

自然也未渡得過去。

她至今覺得是璟夷害了她的眼,害得她修為大跌,還被帶上了斬仙台。

可她卻始終未想明白,這麽只鳥,哪來的這來歷不明的毒霧?

她苦苦尋覓了百年,也未曾找到解毒的法子,唯能寄希望於那只存於古籍中的寒眼。

如果寒眼中真有能解百毒的聖物,那她的眼便有救了。

那毒霧來歷不明,她尋遍三界也未找到與其相似的,此物究竟存於何處,不得而知。

皆是百年前啊,莫非這兩件事真有什麽聯系?渚幽心道……

周熹照渾身緊繃著,似是在驚怕,雙肩竟在略微發顫,他應當怕極了有人發現他入了魔,就連坐直的腰也微微彎了點兒。

他看樣子十分想將頭埋起來,好藏起自己的一雙眼。

興許是塔內壓制魔氣的符文奏效,再加上他心有不甘,身上竟連丁點魔氣也沒有,手與脖頸上也皆未見有魔紋蔓延。

不過,這些符文不算復雜,僅能壓制此等低劣的魔氣。

若是他一心要入魔,已連半點善念也不存了,那這符文於他而言,是起不了半點用處的。

他大抵是十分不想入魔的,只是心緒矛盾,心裏的執念無法釋然。

渚幽擡起手,不由得佩服起這周熹照來,竟硬生生將此事瞞了這麽久。

她將指尖懸在了周熹照的額前,還將一縷靈力探了進去。

她著實想知道,周熹照百年前在神化山裏究竟遇了什麽事。

若他在山裏遇見的是仙,那仙萬不可能會讓他這凡人陷入魔障,那便只能是魔了。

那靈力倏然鉆入周熹照的眉心,在靈力竄入的那一瞬,周熹照渾身一震,臉猛地漲熱,似是一股火氣在他體內燒起般。

他猛地閉緊了那雙漆黑得連半點眼白也不剩的眸子,厲聲道:“何人裝神弄鬼,還不速速現身!”

話音方落,他緊咬住牙關,牙齒咯吱打顫。

他本欲將這擅入的靈力驅散走,可沒想到,以他的修為竟還遠不能敵!

只片刻之間,他的額頭上滿是汗,就連這一身白衣也被汗水打濕了大半。

渚幽的那一縷靈力準確無誤地找著了他的識海,只見裏邊大片的靈絲如藤蔓般糾纏著。

比之她先前所奪舍的男修,這周熹照的靈絲密密匝匝,亂作一團。

那一縷外來的靈力如同一只纖柔的手,將纏繞在一起的靈力緩緩撥開,又一根一根地仔細查看著。

百年前……

渚幽細致地搜尋著,終於找到了百年前的那一根靈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