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大雪中,寒鴉啊啊叫了幾聲。

狂風過處,埋在雪裏的斷枝和房屋的殘柱露了出來,被打濕的木梁焦黑一片,分明是被燒毀的。

遠處捂著燒餅的行走回頭看了一眼,卻依舊無人駐足,誰也不想攤上事。

滑倒在地的男人癡癡地看著黑衣人那張綺麗的臉,久久沒回過神,在掃見她腕間那黑蛇的金瞳時,才嚇得哆嗦了一下。男人抿了抿手上的咬傷,側頭呸出了一口血,生怕有毒。

與這些衣衫襤褸的難民相比,渚幽穿得更是薄涼,她卻連抖也沒有抖上一下,摸著手裏那龍的黑鱗,低頭沉默地看著摔在地上的人。

那人看她露在外的臉、脖頸、手腕和腳脖子皆比這雪還白,像是遇到了什麽山精鬼怪一般,匆匆爬起身,忙不叠跑開。

不料,他剛爬起身,又撲通摔倒了,吃痛地大口呼吸著,白茫茫的霧氣從他的嘴裏呼了出來。

雪地被踩得簌簌作響,那腳步聲不緊不慢的。

男人一回頭,便看見了那雙黑色的繡鞋。

正想大喊的時候,一雙素白的手從他的肩後伸了過來,五指細細白白的,指甲修剪成一個弧形,著實好看。

男人渾身僵住了,動也不敢動。

那只手頓了一下,像是在猶豫,想拍他的肩卻又沒有落下。

頓了好一會,那手拍了一下他的肩就收了回去,隔著舊襖子,他也感受到了那灼人的燙。

不是鬼,因為那只手看似素白勝雪,卻滾燙似火。

渚幽左右看了一圈,總覺得這地方荒蕪得有些過分了,也不知這雪下了多久了,將斷壁殘垣埋了大半,四周遮風擋雨的,竟只有幾個破舊的棚子。

她將一縷神識覆在了駱清的發上,駱清確實是在此地,她的神識不會出錯。

可駱清不是來找魔主轉世一魂的麽,怎會來這種地方,莫非魔主孽障深重,那轉世的一魂在這受苦呢。

渚幽毫不心疼,她還未曾見過那魔主,只在旁人的談話裏,聽過些許關於那魔主的事。

男人被燙了一下,這一冷一熱的,肩膀倏然發麻。在那五指收回去後,他連忙回頭看了一眼,正巧斜見了渚幽袖口底下的黑色魔紋。

似是烙印,卻又與烙印不同,那像是生在身上的一般,還十分好看。

在這裏,只有奴隸身上才會有烙印的痕跡,就似是給牲畜套上繩一樣,叫人一看就知道,那是別人養的。

渚幽收回手,她本不大想碰這人的,這人似乎想跑,她又不能施法將人留住。

等到碰了一下那人的肩,她才忽然想起,她一個魔,守什麽天規。

男人直哆嗦,也不知是不是凍的,“我不搶你的寶貝。”

渚幽直起腰,環在她手腕上的龍動了動,沿著她的手臂往上爬,那龍尾正好抵在她的手腕上,蹭得她有點癢。

她一把將長應捏住,一臉不善地想將它往香囊裏揣。

可沒想到這龍似乎長了點力氣,竟掙得讓她一時不大拿得住。

男人呆愣地看著,見渚幽在揣蛇,連忙爬起身想要跑遠,可他剛爬起身,又摔在了雪地裏。

這一次,是被什麽東西拽倒的。

男人猝然回頭,只見一只鬼爪正抓在他的小腿上,可一轉眼,鬼爪便化作灰煙消失了。

“鬼啊——”

渚幽把食指抵在唇上噓了一聲,“小聲些,若被人看見我沒影子,我就吃了你。”

男人被嚇著了,連瞳仁都顫了顫,眼珠子僵硬地轉動著,朝這黑衣人的腳邊看去,他果真……

果真看不見影子。

渚幽把影子藏起來了,哪會讓這人看見呢。

這男人嘴一張,面容登時因恐懼而變得猙獰,然而喉嚨卻像是被封起來了一般,連一聲也喊不出來。

“你摸了我的寶貝,就得還債。”渚幽慢騰騰開口。

她面容姝麗,卻不艷俗,像是連半點紅塵氣息也不沾一樣,若是不開口說話,那真像是天上仙子。

男人在心裏狂喊,‘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摸你的寶貝’,可惜嘴裏卻連一個字音也沒吐出來。

他以為這鬼興許要來拿他的命了,沒想到黑衣人薄紅的唇一張,問道:“此處可有修士?”

男人喉嚨一松,連忙道:“這幾日倒是有善人在布施,他們穿的一身白衣,聽聞還會仙法,應、應當是仙門中人!”

“仙法,仙門?”渚幽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竟沒好意地笑了一下,似是被逗樂了。

難怪這些難民要麽捧著熱粥,要麽揣著燒餅,原來是有人在布施。

想來三主扣扣搜搜的囤著靈石,與這些凡間修士有些關系。

“這些人在何處施粥。”渚幽又問。

男人連忙擡手指向了一個地方:“就在那邊!”

渚幽掃了他一眼,擡腿就往那邊走,一邊把攀上她肘間的龍給撥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