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監獄裏喊聲大作,罩神已挾持田丹走到首道門禁前。門禁區內擠著四個獄警。田丹轉了個身,使罩神和自己背對鐵門。華子一批獄警成扇形將田丹和罩神圍住,華子厲聲道:“松開她!還能往哪兒走?”

罩神都快崩潰了,他從來沒做過這麽麻煩的事兒,田丹的嘴唇幾不可見地動了動,輕聲地指揮:“夾住我咽喉,鑰匙從左邊數第六個開門。”

罩神愣住了,田丹觀察著投鼠忌器的獄警,鎮定地催促著:“如果想活就快一點。”

罩神用胳膊夾起田丹,另一只手哆嗦著拔鑰匙。因為緊張,田丹的身子都快被罩神夾離地面。

罩神發著狠,用鑰匙尖逼近田丹後腦,威脅獄警說:“別過來,真弄死她!”

鑰匙插入,鐵門打開。罩神和田丹貼著門,進入門禁區。門禁區裏候著的獄警撲上來,被罩神踹飛一個。華子在外面喊:“別弄死那個女共黨!”

田丹指揮罩神關門,罩神在田丹咽喉處揮舞鑰匙尖頭,奮力頂上剛進來的鐵門。門禁區裏四個獄警環伺,罩神和田丹背貼側門。透過向外的門,院子裏有更多的手電光射進來,讓人睜不開眼。手電光中,能看到院子裏的獄警們持槍,已經準備好射擊。向側裏鐵柵門看進去,通道無人。

田丹低聲道:“鑰匙左數第七個。”罩神頗為後悔,聲音都發顫:“出去就被打死了。”田丹示意側門:“開你身後的門。”罩神一手挾緊田丹,一手拔鑰匙開門。

側門開啟,田丹和罩神退進去。四個獄警死死地抵住門,跟進去。華子在通道裏大喊:“開門,把這門打開!去叫老大了嗎?”獄警扯嗓子回應:“十七去了!”

嗚嗚的笛聲漸遠。

北平的街道上,十七在狂奔,他身邊街道的燈火重新亮起來。

嗚嗚的笛聲漸遠。

鬥狗場裏,金海平時一塵不染的袍子下擺沾上了不少灰土,他踩著亂木走出來,周邊燈火一盞盞地亮起來……

監獄裏,田丹和罩神繼續往樓梯上退,大批獄警隨著往上。樓裏的燈光重新亮起。田丹側頭向過道裏看,一間間屋子門口都有牌子,最裏面的一間牌子上寫著獄長。

華子對眾人打氣,也對著自己打氣,喊著:“沖上去!這家夥不敢弄死女共黨,上去!”

田丹離開罩神往裏走去,罩神一扭頭不見了田丹,扭身上最後兩級樓梯也往過道裏跑。田丹來到獄長辦公室門前,擰了一下門把手。門是開的,田丹進入辦公室,手扶門把手看著身後的罩神。

田丹低聲說:“進來。”

這是金海的辦公室,罩神進來後田丹關上門反鎖,在墻上打開屋內的燈。

田丹命令罩神守著門,外面開始擂門,罩神六神無主,聲音都劈了:“別進來!”

田丹已經轉到金海的辦公桌前,翻看桌上的文件。罩神慌亂地嘶吼:“現在怎麽辦?”

田丹在迅速地翻看一本電話通訊冊子,翻頁的間隙裏,她擡頭冷冷地看了一眼在門口殊死抵抗的罩神。本子上面有司法處、物資處、沙河監獄、華北剿總聯絡處密密麻麻很多電話。田丹手指停到華北剿總聯絡處,再往下劃,是華北剿總督察處、戰務觀察處、軍需處……田丹手指再次劃到華北剿總督察處。

十七氣喘籲籲跑到金海院前準備拍門,可院門一碰就開了,十七闖進去。東西屋都亮著燈,十七啞著嗓子喊:“老大!獄長!”每個屋挨個進又出來,十七站在院子中間喘,想了想,又發瘋般地跑出去。

刀美蘭拉開自己院門,她看見十七從門口跑過,奔出胡同。刀美蘭怔了一會兒,也關了院門向胡同外走。

徐天從西直門到鐵林家,急急地敲鐵林的門。徐天聽見鐵林扯嗓子問是誰,徐天揚聲道:“我,二哥。”

鐵林拉開門,徐天便直吼吼地要往裏進,鐵林擋著說:“你嫂子躺著呢!”徐天訕訕地退回門外,說:“那就外頭說。”

“什麽事兒?我披件衣服。”過了一會兒,鐵林嘴裏叼了支煙,披了件大衣出來,關上門問:“跟大哥的事兒還沒過去?”

“過去了。”

“瞎折騰,大哥對你多好,幫你平事兒,你還壞人好人殺人償命來警察那套,想明白了吧?”

這些天徐天的腦子沒清明,他想了想:“也沒太明白。”

鐵林一直在摸火,徐天從兜裏掏出火柴劃著遞過去。鐵林接過火柴,看徐天另一只手裏的半盒煙問:“啥時候抽上煙了?”

徐天沒接話:“那天你送到司法處的屍體是田懷中吧?跟小朵放一個冰庫的。”

鐵林愣了一下,火柴燒到了鐵林的手指,他趕緊扔了,將煙從嘴上摘下來說:“問這幹啥?”

徐天將火柴收回兜裏說:“我昨兒去大哥獄裏見田丹了。”鐵林垂下眼皮,喜怒難辨地說:“知道,我在審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