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二人民醫院的門診大廳擠滿了前來求醫的人們,無論是收費處還是掛號處,都排起了長龍。不時還有病患因插隊引起口角糾紛,互相責罵起來,若不是保安及時制止,很有可能上升到肢體沖突。

高遠程好不容易找到一名導醫,明白了病房區的具體位置,便穿過人群上了電梯。

老徐得的是急性肺炎,連著好幾天高燒不退,還是不肯去醫院就醫。最後高到四十二度,實在抗不下去,才被高遠程押著來到急診。主治醫師問診後,臭罵一頓,說命都沒了,還想著工作呢?接著開了幾副藥,並還要求住院觀察。可局裏麻煩事一堆,他怎麽也放心不下,硬要回去工作。

作為刑偵大隊的隊長,徐建國的敬業精神一直是大家的榜樣。雖然到了快退休的年紀,但辦起案子來,和年輕人一樣拼。下屬們都勸他:“等養好了病,有你忙的,還差這幾天?”但老徐是個固執的人,還說什麽醫生的話聽不得,盡嚇唬人。最後還是高遠程提了一個建議,說有什麽棘手的事他負責第一時間通知老徐,他就當跑腿的。老徐這才答應住院觀察幾天。

為了遵守承諾,今天一早高遠程便來到醫院,把昨晚案件的資料帶給老徐。

推開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刺激著高遠程的鼻腔。這是醫院病房獨有的氣味。

他看見一頭灰發的徐建國正坐在病床上,正在讀一份報紙。

老徐的妻子接過高遠程遞來的水果籃子,朝他點了點頭,道:“這麽客氣幹啥?你們聊,我出去買點東西。”說著便出了病房,順手帶上了門。

見到高遠程進了屋,老徐立刻喜笑顏開,道:“小高,你可來了哈。東西帶來了沒?”

“瞧你急的。”高遠程從公文包裏抽出一沓資料,丟給了老徐,“病怎麽樣?”

“沒事,你看我不是生龍活虎的嗎?”

“徐隊,我知道你不服老,但也要悠著點。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徐建國沒理會他,低著頭,仔仔細細地看完那沓案件資料,沉吟片刻,問道:“這個女孩兒失蹤之前,他家裏人有沒有發現什麽反常的行為?”

姜還是老的辣,老徐第一個問題就直指重點。

“沒有,這個叫譚潔的女孩經常夜不歸宿,父母也就都習慣了。只是這次有點奇怪,連續好幾天沒有和家裏聯系,他哥哥感到事情有點不對勁,就在報上登了尋人啟事。據他哥哥譚永健所說,雖然妹妹喜歡在外邊瞎混,可像這次連續數天沒有和家人聯系的情況,從前未曾有過。而且,那些與譚潔廝混的人,大多都是沒有工作的社會青年,都是些小混混,所以譚永健很擔心妹妹的安危。”

高遠程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正是老徐妻子剛才的位置。

徐建國看著資料,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他們是龍鳳胎?”

高遠程點頭,道:“啊,是的。但很奇怪,按道理說龍鳳胎的長相應該很相似,可我看譚永健和譚潔一點兒也不像。”

“對了,關於這個嫌疑人,你了解到些什麽?”

又翻了幾頁,徐建國把資料丟在一邊。

“這人名字叫吳憂,在學校裏表現不差,也考上了大學。他父母因車禍去世後,他就退了學,也沒有去工作,只是待業在家。我們去過他家,搜出了不少贓物。他家中光是手機就有好幾部,應該都是盜竊所得。我們現在初步認定他是一名慣偷。”

“原來是個小偷啊。”

“而且警覺性極高,現在不知所蹤,根本找不到他。”

徐建國皺起眉頭:“既然是埋屍時被人發現,手機又掉落在了現場,他知道身份敗露,自然不會出現了。公安部發布B級通緝令,我看這小子能躲多久。”

“那個……”高遠程欲言又止。

“怎麽了?”

“那個,你覺得這個吳憂,是不是殺死譚潔的真兇?”

“應該八九不離十。就算不是,這人也必定與此案脫不了幹系。要不是他殺的人,那他躲什麽?”徐建國指了指床頭櫃的茶杯,“拿給我。”

“會不會是因為某些原因讓他不能報警,比如說手機視頻是別人傳給他的,又或者那台掉落在現場的手機根本不是他的,視頻也是別人拍下的呢?他是一個小偷,偷竊到的手機裏有殺人者留下的視頻,也是有這個可能性的。”

高遠程雙手將茶杯遞給徐建國。

徐建國喝了口熱茶,語重心長道:“遠程啊,我知道你很聰明,很能幹。可是,我必須要告訴你,真實的案件不比推理小說,哪兒來這麽多巧合呢。要是那殺人視頻不是他拍下的,那具屍體他怎麽搞來的?為什麽要替別人埋屍滅跡呢?根本沒有理由這麽做的嘛!”

高遠程答不上來。

“我當警察怎麽說也有二十幾年了,我的話你還是要聽聽的。我們雖然是上下級關系,可我一直把你當兒子一樣看待。你善於發現案子的疑點,這是好事,可是不能讓一點點不尋常的事,全盤否定之前的推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