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突如其來的死亡

蛟爺端坐在舵盤室裏,面色不善,我有些忐忑,不知道有什麽事又惹他不爽。令人驚訝的是,七哥正站在蛟爺的面前,看樣子兩個人剛剛談完什麽事情,我有些擔憂,心想,難道七哥惹到蛟爺了?

七哥聽見我進來,轉過頭來面色陰郁地看著我,沒等我開口,就一字一句地對我說道:

“阿惠死了。”

我大驚失色,完全不敢相信他說的話。

要知道不久之前,就是在這裏,我給蛟爺治病時,阿惠還臉紅紅地先告辭回艙裏了。怎麽不到半天時間就陰陽兩隔?

在我面前的如果不是七哥,我恐怕此時已經翻臉,即使這樣,我還是不敢相信地問道:“怎麽可能?她好好的,怎麽會突然就死了?”

七哥沒有多說,指了指艙裏的一角,幾個淘海客正站在那裏,見我過去就閃開了身,我看見阿惠正靜靜地躺在那裏,身上蓋了一塊白布。

我登時頭腦有些暈眩,差點兒暈過去。根本不能接受這樣的情況,立刻跑了上去,蹲在阿惠身邊。那張我熟悉的白皙美麗的臉,現在已經變為烏青發紫,表情裏有驚訝和苦楚。我哀痛起來,難以想象她遇到了什麽,就聽七哥在後頭道:“你看她脖子那裏。”

我往阿惠脖子那裏看去,就看見側面有兩個觸目驚心的洞孔,卻沒有任何血跡。我不明所以,又上下打量阿惠,似乎裸露的部分沒有其他外傷。那麽,阿惠是因為這個死的?是暴斃還是別人害死她?

我站起身看向周圍,除了七哥,似乎所有人都是一副戒備的模樣,我忽然覺得有些荒謬,難道好人真的不長命?

這時有個聲音在我背後道:“我沒說錯吧,這艘船每天都要死一個人,就是那只夜叉鬼要了這娘兒們的命。”

我轉身一看,竟然是黑皮蔡,他又道:“你說你這個拍花子,拍到最後連貨都丟了,趕緊擡出去喂魚吧!否則該詐屍了!”

阿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本來就非常悲痛,又聽黑皮蔡說這麽不敬的話,我不由得怒從心起,上前幾步就要揮拳,七哥卻先我一步推開了黑皮蔡,淡淡道:“船上自有船上的規矩,這裏是蛟爺說了算,你不想惹事吧?”

全叔也沖了過來,目光陰鷙地看著七哥道:“這位朋友是哪座山頭的?多管什麽閑事?”

七哥並不說話,他把手慢慢伸進了鼓鼓囊囊的口袋裏。我看見全叔和黑皮蔡的臉色立馬變了,全叔也不再吭氣,而是把黑皮蔡拉到了一邊。七哥淡淡地瞥了他們一眼,走到我身邊道:“閩生,這女人死得古怪,你怎麽看?”

我的心思一下都亂了,簡直不忍心去看阿惠,腦中一幕幕回想起她對我的好,雖然認識時間不長,但在這船上,除了七哥,只有她是我的朋友了。我還記得才上船時,她一臉天真地說著什麽行走江湖的傻話,現在卻變成了一具屍體,躺在這裏。

腦子一片空白,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呆滯地說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奇怪,為什麽一個好好的活人,等我回來就變成這樣了?”

七哥等了一會兒,說道:“我早說過,這艘船有古怪,這女人也許真是被夜叉鬼殺了。人死不能復活,你及早料理她的後事吧。”

這一路來,阿惠頗為照顧我,而今不明不白地去了,我心裏難過得要命,和當初與阿姐走散時的心情竟然大同小異,無論如何想不通阿惠怎麽會橫遭厄運。

而蛟爺從頭到尾眉頭緊鎖,一言不發,這時揮了揮手,奎哥為首的幾個人上前,不發一言就把阿惠擡了出去。我追在後頭大喊:“奎哥,你們要怎麽處置她?運到某個船艙放起來?”

奎哥停下腳步,輕蔑地看了我一眼,嗤笑道:“你一個拍花子管得倒挺多,她死了你損失不少大洋吧?依我看,她這麽死了也比被你賣到南洋去的好。我們是不可能留她的,肯定要丟到海裏。”

黑皮蔡和全叔馬上笑了起來,我恨得牙癢,轉頭發現七哥在我身邊,沉聲對我道:“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他們肯定不會留屍首在船上,你強求也沒用。”

說話的工夫,淘海客們已經走出了艙外,我目眥欲裂但又無可奈何,心裏充滿了對這艘船上所有人的仇恨,可又不知道具體應該向誰發火,這種悲憤的感覺讓我的胸膛幾欲炸開。

蛟爺這時終於開口了:“閩生,這種事情我也不曉得怎麽安慰你。你這個女人也是,暴風雨來了不知道躲在艙裏,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在甲板上,風雨過後就發現她這個樣子了。”

這一番話雖然是在教訓阿惠,但我能聽出來,他這是在委婉地解釋這件事和福昌號上的人沒什麽關系。

果然他頓了一頓,繼續說道:“這女子死得蹊蹺,不要讓船上其他人知道,免得引起恐慌。閩生,你去下面看看阿娣怎麽樣了,晚飯我讓人給你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