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2章 它的模樣

朱立話中透著玄機,我似懂非懂:“樓內的租戶分為人和豬?”

“沒錯。”

我從他臉上看出一絲隱藏極深的輕蔑:“我在你的作品裏看到過很多和豬有關的內容,你話語中的豬是不是有什麽特殊含義?”

聽到我的提問,朱立有些驚訝,隨後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似乎是在微笑。他當著我和白雅兒的面,將那條破爛散發臭味的褲子脫到膝蓋的位置。

起初我還不明白這人在發什麽神經,可等我看到他大腿上截然不同的兩種顏色時,心頭一驚,有些震撼,又覺得有些惡心——在他的大腿外側縫著一張豬皮。

“原來《植皮》那張照片裏的主角就是你自己啊?”我完全不能理解,一個人出於怎樣的心理才能將豬皮縫在自己身上,而且看他大腿皮膚和豬皮連接的地方,這人似乎是先將自己的皮去掉,而後才進行的植皮,他是想要讓那張豬的皮完全長在自己身上。

瘋子?!

我心中不止一次出現這樣的念頭,他不僅對外人下手,連自己都不肯放過。這已經不是簡單的謀殺,而是把殘忍和殺虐升華到了精神的境界。

想到這裏,我對朱立更加的忌憚。

“你心裏一定覺得我是個瘋子吧?”他布滿血絲的眼珠死盯著我,仿佛已經看透我內心的一切想法:“把豬皮縫在人的身上就是瘋子?那醫院裏那些研究動物和人器官相互移植的醫生又是什麽?他們也全都瘋了嗎?”

不等我反駁,朱立又繼續說道:“人和豬外形不同,但是臟器的大小、結構卻完全相同,人和豬本質上沒什麽區別,甚至可以說,人和豬之間的差別要遠比人和人之間的差別小。”

他的觀點很奇特,讓人不由自主的聽下去,就好像魔鬼在耳語一般。

“人和豬是兩個不同的物種,區別顯而易見,我不懂你在說什麽。”我眼底泛著寒光,早在恨山精神病院直播時我就明白一個道理,在和精神異常的人交流時,一定不能順著對方的話去思考,因為一旦產生認同,就會讓自己陷入思維的泥沼當中。

“客觀來講人和豬的區別很明顯,外貌、種族,不過這些都是最膚淺的東西。”朱立仰頭看著我:“真正的區別不是外形上的,而是內在,在這一點上,人遠不如豬。就比如你現在站在我面前,我們的器官完全相同,可是我和你的思維、想法卻存在無窮大的區別!人心是一座迷宮,兩顆心走的越近,理解的越深,就越容易迷失,找不到彼此,這才是人和人之間的差距。”

朱立向我詮釋自己的藝術理念,他在為自己的瘋狂狡辯,我沒有去深思他的話,因為有一個事實無法改變,他為了自己的藝術剝奪了無辜者的生命。

“我對人和豬的區別沒有興趣,別繞彎子,你只需要告訴為什麽你將樓內住戶分為豬和人就行了。”我害怕被朱立洗腦,強行打斷了他的話。

“很簡單,這個地方叫做豬籠公寓,這裏住著的絕大多數租戶都不能被稱之為人,他們就是豬,一種大多數人口中下賤、肮臟的生命。”朱立走到墻角,掀開雜物上的黑布,從中抽出一個半米長的相框:“我的這幅作品叫做《晚宴》……”

他拿出的作品我在白雅兒手機中看過,一頭穿著西裝的豬坐在餐桌旁邊,桌上擺滿了餐盤,而盤中則盛放著一個被肢解的人體標本。

真實作品要比白雅兒手機拍下的還要震撼,這種殘忍和冷酷是直擊靈魂的。

拋開人品不談,朱立的拍攝水平無疑是業界頂尖,構圖、選角、光線的處理和把控,在種種技巧運用之下,這幅晚宴帶給了觀看者一種絕對的真實。

照片裏的那頭豬,就好像擁有活人的情感一般,醜陋的臉上帶著貪婪的笑容,面對豐盛的晚宴,食指大動,恨不得馬上撲過去飽餐一頓。

與豬生動的表情相對應,餐盤中的人被分割、切碎,每一部分都經過了加工,顯然拍攝者在對待自己的作品方面,偏執到了極點,連斷指的角度都是精心設計過的,每一根血絲和汗毛都看的清清楚楚。

太殘忍了,正因為知道這是藝術,所以才更加覺得殘忍。

當我還處於震撼當中時,耳邊又響起了朱立的聲音:“豬,是雜食性動物,把切碎的豬肉混入豬飼料裏,豬就算發覺,依舊會去吃。這一點,和人一樣。”

他將相框靠墻放置,露出了滿含惡意的笑容,伸手指向相框裏的那頭豬:“你看它,像不像人?”

我根本無法理解朱立的想法,但是在他手指伸出的時候,我內心莫名其妙的給了他回答:“像,這頭豬的神態表情和人很像。”

“所以說豬和人之間的差別很小,而有些人更是活著活著就變成了豬,他們不過是披著一張人皮而已,無論如何繁衍,他們的後代裏也都流淌著豬的血液。”朱立重新用黑布遮住相框,我看著那殘酷的畫面從視野裏消失,一個念頭浮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