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鉆石

“這是你們家的牌子?”我問。

大嬸看我:“你想買啊?這是我們家老太太的,你給多少錢都不賣……唉,你能出多少錢?”

我對牌子不感興趣,花十塊錢都心疼,買了也是當劈柴燒。我問道:“你們家老太太,她在哪?是這樣的,我想打聽一下這個兒童醫院的情況。”

“都三四十年的老古董了,你打聽那個幹什麽?”大嬸狐疑。

我說道:“你不知道,這家兒童醫院以前是孤兒院。我有個姑姑是收養的,據說就是從這家醫院出來的,現在我們家正在幫她調查身世,這也是她一輩子的心願。”

大嬸點頭:“不錯不錯,這家醫院確實是孤兒院。既然你這是辦正事,那你跟我來。”

她帶我到了後面一個屋子,裏面擺著很多缸,有的缸口開著,能看到裏面是牛奶。我大概猜到,這可能是他們家產酸奶的一個流程。

在屋子的窗口下,坐著一個老太太,靠著藤椅手裏拿著書正在打瞌睡。

“媽,有人來找你。”大嬸喊了一句。

老太太睡得很淺,打了個哆嗦睜開眼,“誰啊?”

她旁邊有個小板凳,我拖過來坐著:“大娘,跟你打聽個事,城西兒童醫院你知道嗎?”

老太太摸出老花鏡看著我,思路倒是挺清楚,口角也流利:“小夥子,你是誰?”

我把剛才那套嗑重新說了一遍,說是替姑姑找家室。

老太太挺熱情:“三十年前,我就在這家孤兒院當護士,說說你姑姑叫什麽,我肯定能想起來,我年輕時候記性可好了。”

我想起曾經和三舅驅邪的經歷,當時鬼上身的女人叫劉桂芝,便隨口說道:“她叫劉桂芝。”

老太太閉著眼想了想,搖搖頭說:“沒聽說過。你確定她是咱們孤兒院出來的?”

我說道:“她說是,她說她還記得幾個小夥伴。”

“都有誰啊,說說看。”老太太說。

“有一個叫解鈴。”我說。

老太太的眼睛突然亮了,隨即又黯淡下來,她靠在椅背上喃喃地說:“解鈴,是有這麽個孩子。我記得他,腦袋挺大的,小時候可淘了,我記得有一次……”她正說著,停下來笑笑:“不好意思,說你姑姑呢,怎麽說起解鈴來了。”

“我姑姑說,解鈴是個重要線索,要是能找到他就好了。大娘,你再跟我多說點他吧。”我裝作遺憾。

老太太道:“解鈴本來不姓解,他是後來被收養之後才改的姓,以前在孤兒院我們都管他叫大頭。”老太太講了兩件解鈴小時候調皮搗蛋的事,我聽得實在無聊,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誰知老太太脾氣還挺大,馬上倦倦地說:“三十多年過去了,我不怎麽愛提這個事,陳芝麻爛谷子的,也沒人感興趣。”

我還要說什麽,老太太道:“你到興門中路去看看吧,那裏是兒童醫院舊址。你說的那個什麽桂芝,我從來沒聽說過,你再去打聽打聽。”

我再問什麽,老太太確實疲倦的樣子,開始打瞌睡。

沒辦法,我只好從屋裏出來,那大嬸在外面等著,問我問出啥來了。我無奈地說,老太太又開始睡覺了。大嬸道:“我媽就是這麽個樣子,老小孩小小孩,經常耍脾氣,你別見怪。”

我說,我再去別的地方打聽打聽。

從他們家出來,我直接找去興門中路,一通打聽,終於找到一片棚戶區裏的破爛場,裏面堆滿了成堆的垃圾,四面壘著黃土墻,鐵絲網大門開著。裏面有幾個拾荒的流浪漢,穿著厚厚的破棉襖,在寒風裏分揀破爛。

按照打聽來的信息,當時城西兒童醫院就是在這裏,時光境遷,竟然變成了這麽個樣子。

我站在破爛場的門口,想象著大約三十年前,解鈴還是很小的時候,在這裏蹣跚學步牙牙學語,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笑打鬧。

我忽然覺得,來這一趟特別的值,解鈴只是一條線索,跨越時間、空間、現實和虛妄的很多事情都能扭結在一起。

我意識到,或許解鈴讓我來找他的肉身,並不是最終目的,他似乎在冥冥之中,隔著現實和鬼境,在指點著我什麽。

依著解鈴的能力和思維,在做出冒險之前,就已經為自己做出最妥帖的安排了。他的肉身一定是在某個極安全的地方,並由一個他認為最安全的人守護著。

想到這裏我如釋重負地笑了,吸了口冰冷的空氣,手揣進風衣兜,轉身往外走。

身後忽然有人說話:“小夥子,借個火。”

回頭看,說話的是個流浪漢,這人披頭散發,胡子拉碴,穿著破棉襖,腰裏還紮著一根麻繩。

我從兜裏掏出打火機,他伸出兩只臟手給我看,那意思是他就不碰打火機了,讓我點火給他。

我湊近他,用打火機給他點燃了嘴裏的香煙,他美美抽了一口:“世上都說神仙好,唯有這口煙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