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午夜鬥法

我坐在年輕人的旁邊,聽著他說的話,第一次真正開始審視此人。

醜醜睡了。年輕人盤膝坐在地上,微微閉著眼,自己在調整狀態。

我百無聊賴,又緊張得不行,按照年輕人教的方法,嘗試擊打恐懼,可是成效很差。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一天就這樣的流逝中過去,天色黑下來,太陽看不見了。

朦朧的黑色染遍了整座森林,不遠處的阿贊汶洛身形也漸漸模糊,這一整天,他都一動未動。我有種惡毒的盼望,他最好是坐化了,省得我們動手腳。

“你還害怕嗎?”年輕人忽然睜開眼睛問。

我苦笑點點頭:“用你的方法來克服,效果很差。”

年輕人道:“你顧慮太多,放不開,無法做到把全身心奉獻出來。”

我倒吸口冷氣,他說得很對,一針見血。

我說:“這話說說容易,做起來很難。”

年輕人道:“不難。萬丈深淵進一步,十方世界現全身。”

我猛地一驚,看他,這句詩古色古香,又帶著說不清的禪意,絕對不是他能說出來的。我說道:“這是誰跟你說的?”

年輕人看著前面黑暗的樹林,幽幽說:“幾年前,我打拳接連失敗,一場都沒贏過。我也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老板說如果再不贏就要把我趕出去。就在那天晚上的街頭,我遇到了一個人,他是中國來的背包客。他跟我說,剛才看了你的拳鬥,你的技術沒問題,但是你只差一樣東西,那就是把自己全身心奉獻出去的決心,然後他說了剛才那句詩。從那天開始,我便找到了贏拳的竅門。”

我聽得神往不已:“那人是誰?”

年輕人搖搖頭:“後來我找過他,不知道他的姓名,只聽得有人叫他二龍。後來,我也不知他去了哪。雖然只見了一面,我一直在心裏拿他當最重要的師父。”

“可惜,我沒有你的決絕。”我說。

年輕人看著身後的黑屋:“阿贊宏是你的朋友?”

我點點頭:“我們是一個村的發小,可以說同時學法術,我現在還在門外轉悠,他已經小有所成。”

年輕人道:“他就比你決絕。”

我心頭猛震,以前三舅點評過我和張宏,說了相似的話。三舅說張宏雖然悟性比你差一些,但是他未來的成就或許遠遠在你之上,因為張宏有偏執心。說白了就是不瘋魔不成活。

現在年輕人又說了這樣的話。我一時陷入沉思,反思自己,因為以前蹲過監獄的陰影在,我過於封閉和保守,我太懦弱了。

天空的黑暗越來越深,無邊的黑色籠罩在森林上空。木屋的門開了,張宏走了出來,面色陰沉,看都不看我們,徑直走到村口的界碑前,用打火機點燃了懸掛在高杆上的人頭,陡然升起了一左一右兩團火苗。

我這才知道,原來高掛的人頭是某種照明工具。

黑色的村莊內外漸漸亮起來,可在黑暗中亮度並不大,兩團火球呼呼燃燒著,照的這一片樹林極其詭譎。

張宏走回來,路過我,說道你跟我來。

我和他走進一處木屋。張宏讓我席地而坐,我們面對面看著,他沉默了片刻,才問道:“我師父怎麽樣了。”

我把到泰國來的經歷說了一遍,三舅和阿贊汶洛鬥法,現在生死未知。

張宏聽得很仔細,然後問我,他們鬥法的洞窟你還記得嗎?

我搖搖頭,跟他說了阿贊娜木的事。阿贊娜木是解南華介紹來的一位女法師,好像要找什麽人,線索就在三舅鬥法的那個洞裏,如果三舅還有生機,應該會被阿贊娜木所找到。

張宏聽了之後點點頭,說知道了。他沉默一下,又問:“我出走的事,師父怎麽說?”

“三舅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說。

張宏露出很痛苦的表情,嘆口氣:“強子,修法這條路你要想好了,這是一條不歸路,我現在回不去了……算了,多余話不說了,今晚如果鬥法輸了,就不必說了。如果我僥幸贏了,自己的境界也會突破,這是好事也不是好事……強子,如果有朝一日,咱們兩個要鬥法呢?”

我嚇了一跳,喃喃說:“不可能。”

如果我要學法,也不會到泰國緬甸的深山來修,只會留在家鄉,和張宏八竿子打不到一塊。

張宏道:“到時候你要退避三舍。還我今日之人情。”

我看著他,點點頭,這屬於空頭支票,先兌上也無所謂。

張宏閉上眼:“你先出去吧,我再養養神。”

我只好走到外面,看著遠處石化一般的阿贊汶洛,心想還真他媽是高手對決,出招之前都在養神。養了一天,到時候決戰,無非就是一出劍一眨眼,就決出勝負。

終於到了午夜,四周漆黑如墨,伸手不見五指,唯一能見的就是界線口燃燒的兩團人頭火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