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懸棺

我提醒醜醜,司機不在了。

醜醜表情很嚴肅,從沒有過的凝重。她悄悄出了房門,我跟在後面。

黑夜的樹林裏靜寂無聲。

從木屋裏出來,她帶著我繞到屋後,準備從後面遁走。到了屋後的老樹前,正準備走,我覺得不對勁,低聲和她說,我們私下離開應該想辦法告訴司機一聲。

醜醜十分焦急,“我師父已經到了,再不走恐怕來不及了!”

我有點猶豫,“咱們已經離開泰國這麽遠了,你師父還能找來嗎?”

這時,樹林中傳來“嘎吱”一聲,是有人踩動樹枝的聲音。

我的心猛地提起來,想過去看,醜醜拉著我,焦躁地搖搖頭。其實我也挺害怕,可如果這麽不辭而別,有點說不過去。

我做了個手勢,示意自己會小心的。

我慢慢走過去,沒有手電只能借助月光,四周看不到任何人影。我長舒一口氣,說不定是風吹的,轉身正要回去,忽然發現對面的樹有點不對勁。

仔細看過去,在這棵樹的樹杈上,隱隱露出一張人臉。我嚇得“啊”的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

醜醜把我拉起來,我指著樹,磕磕巴巴說不出話來。醜醜看了看,驚疑:“是司機。”

我揉揉眼仔細看,還真是司機,他的一張臉藏在距離地面二米來高的樹杈上,周圍都是樹葉,看不到他的身體。我仗著膽子沖他擺擺手,那張臉沒有任何表情,神情很是怪誕,目光直直地看著前方。

我有些害怕,難道司機也會飛頭降?不應該啊。

正想著,司機的臉忽然動了動,從高空俯瞰我們,然後又動了動,一張臉竟然上下顛倒。一個正常人絕對不可能做出這樣的姿勢。我幾乎窒息,動也不敢動,下一秒鐘,司機的頭竟然從高空墜落,噗嗤一聲掉在腳前。

嚇得頭發根一瞬間都立起來了,轉身想跑。醜醜拽著我,輕聲說:“他是被我師父殺的。”

我心跳劇烈加速,這顆人頭的脖子以下竟然沒有血,泛著慘白。我大致掃了一眼,實在看不出阿贊汶洛用的什麽辦法把司機梟首。

醜醜擡起頭,我們一起看向周圍的樹林,今天不知怎麽了,連一絲風都沒有,沉寂的讓人起雞皮疙瘩。

醜醜看著我,臉上有了幾分笑意。

我眨眨眼,不知道她為什麽發笑,我輕聲問,你怎麽了?

醜醜輕輕說:“王強,這段時間以來是我最快樂的日子,師父已經來了,後面的路我恐怕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她脫掉外面的鋁制衣服。我一把按住她,“醜醜,現在事情還沒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沒用的,”醜醜還是把鋁衣服脫掉,披在我的身上:“你快走。”

我說:“不行,要走一起走,要死就一起死在這片林子裏!”

醜醜看著我,眼睛裏有亮晶晶的東西,她揉揉眼:“你怎麽這麽傻。”

我正要說什麽,樹林深處忽然傳來老鴰一樣的陰森笑聲。老鴰是我們那邊的土語,意思就是烏鴉。我曾經走過夜路,聽過烏鴉夜鳴的聲音,淒淒慘慘,真的跟鬼沒什麽兩樣。

現在聽到這種笑聲,真是讓人倒吸涼氣。

“我師父來了,他的飛頭降來了。”醜醜焦急地說。

我馬上把剛才她脫下來的鋁衣服拿下來,重新披在她的身上,我說道:“醜醜,我們再最後盡一把力,如果實在逃不脫,那是老天爺不給活路,咱們就死在這。”

醜醜看著我,點點頭說,聽你的。

我拉著她順著樹林一陣狂奔,身後那怪魈一般的笑聲始終不絕,似乎就在身後不遠的地方。不知道阿贊汶洛是怎麽想的,他是不是想把我們逼死之前,再好好調戲一把。

大山越走越是荒涼,大半夜的看不見一個人影,周圍都是互相交織的織網式植物,看不到路,我們只有一個念頭,逃走!我們玩命地在灌木叢中跋涉。

地勢漸漸升高,我們正在爬向大山的高處。我精疲力盡,褲子已經被尖銳的草木倒刺劃破,露出的肉都是傷口,鮮血淋漓。

這時上到了一處險崖,再往上已經沒有路了,除非能順著接近九十度的斷崖爬上去。

我和醜醜坐在一塊石頭上,順著石頭邊緣看下去,下面是黑森森的山溝深淵。這是到了絕路。

我不禁苦笑。

“你笑什麽?”醜醜問。

我說:“沒想到我這一輩子竟然是這麽個死法,死在緬甸一個不知名的深山裏。我死了以後,倒也能成為傳說,誰也不知道我在哪,會傳出各種各樣的版本……”

“如果你先死,我會給你超度的。”醜醜嚴肅地說。

我又是一陣苦笑:“那我謝謝你了。”

坐了還沒五分鐘,就聽到下面的樹叢裏有聲音響動,月光中看下去,我看到一個黑森森的像是怪鳥一樣的東西,正在快速地飛行,朝著我們這裏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