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大貓

來人正是紙人張。

此時,一身黑色中山裝的紙人張,走到小供桌前,盤腿坐在地上。

在我們這裏,一般人很少穿中山裝,為什麽呢,中山裝是男性死者標配的壽衣。那是給死人穿的。紙人張卻毫無顧忌,穿著這麽一身衣服,大晚上的顯得極是陰森。

他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對著供桌上那塊木頭橛子在沉思。

我躲在棺材後面,大氣都不敢喘。天花板上的燈泡隨著電線晃動,使得紙人張的影子在墻上晃來晃去。

張宏這時候緩過來,趴在我身邊,也探頭出去看。

紙人張發了會兒呆,活動活動肩膀,然後從桌子下面取出一把盈手可握的小刀,對著自己的左手食指一割。馬上見了血。他拿起木頭橛子,把血抹在上面,然後把橛子在蠟燭的火苗上反復燒炙。

他這麽一烤,我馬上就有了反應,如墜冰窟,突然之間像是淹沒在零下幾十度的冰水裏。

我靠著棺材,抱著肩膀,渾身發冷。

張宏看情形不對,又不敢出聲,焦急地打著手勢問我怎麽了。

我止不住的顫抖,在地上縮成一團,像是大蝦。就算這樣,還是冷到了極點。

張宏都快急瘋了,他左右掃了一圈,看到地上有個裝膠水的木桶,抄起來就要出去。我用最後的力氣一把拉住他,搖搖頭,做著口型,冷靜!

從棺材夾角的縫隙看出去,紙人張拿著木頭橛子,嘴裏快速吟咒,在火苗上越燒越快。我感覺自己的生命力正在消散,意識一點點模糊。最後一絲意識還想著,紙人張有這般手段真是牛逼,殺人於無形之中。我要是就這麽死在家裏,誰知道是他幹的。

張宏實在看不下去,抄著木桶要出去和紙人張玩命。

我不想讓他涉險。我活著的意願不是很大,自從入獄之後,對生活已經心灰意冷,死就死了吧,不能拖著張宏下水。

我要是張宏,其實最好的處理手段是,等到明天早上報警,警察會發現我的屍體在紙人張家裏,到時候他百口莫辯。總比現在出去玩命強多了。

我已經在生死邊緣,話凍得都說不出來,只能眼睜睜看著張宏要出去。

張宏一閃身,正要從棺材後面鉆出去,忽然房門敲響,紙人張陡然一驚,停下手裏的木頭橛子。他的咒語一停,我驟然回暖,雖然溫度還是很低,比剛才要強多了,舒服的我直哼哼。

紙人張放下木頭橛子,轉過身仍然是盤膝坐姿,對著大門。朗聲說:“哪位朋友這麽晚了來拜會?”

透過窗戶,隱隱能看到外面有個人的身影,非常模糊。

那人在外面說:“老張,你可以啊,這麽多年藏在這裏隱姓埋名,我找遍了大江南北,沒想到你藏這兒了。你或許還不知道,這裏就是我的老家,我此次回來探親,偶然發現法力波動,順藤摸瓜找到你,真的算你倒黴啊。”

這人說話帶著男中音的聲線,而且是字正腔圓的普通話,聽著像是廣播員。

紙人張面色凝重:“你是誰?我就是一個糟老頭子,紮紙人為生,哪來的什麽恩怨。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呵呵,恩怨是你不想提就不提的嗎?”外面人輕笑。

我和張宏面面相覷,來人聲音並不兇,可句句都壓在點上。不像是報仇來的,倒有點和紙人張促膝長談的意思。

紙人張皺眉:“你到底是誰?不要藏頭露尾。我告訴你,我老張不是怕事的人。我不去惹事,可事情找到我,我也不怕!”

外面人道:“老張,我在緬甸傳承了一套古代的法本,上面的黑巫術高深莫測,據說古代只有零星幾個巫師修過。我研究了一段時間,掌握了其中一些法門,但是苦於沒地方試用。今晚月明星稀,花前月下,要不咱哥倆切磋切磋?”

紙人張說:“你藏頭露尾非好漢所為,我不和你切磋。再說我就是一普通老百姓,你說的那些我都聽不懂。你還是走吧,再不走我就要報警了!”

外面人笑:“裝,還裝,大老遠就能看到你屋裏火影灼灼,趴門縫上還能聽到你吟法咒的聲音。大晚上的你又在害誰呢?裝什麽無辜?!”

窗戶上的人影往後退,左右晃動,那人似乎正在準備什麽東西。

紙人張臉色很難看,他站起來,把屋裏的紙人紙馬都拿出來,在身前擺了一堆,形成一道護欄。

他又拿起桌上的三根蠟燭,擺在自己的周圍,形成三角形,他坐在當中用刀子割著左手的掌心,血嘩嘩的往外流,身前到處都是。

等他布置完了,屋裏頓時鬼影重重,無數紙人的影子映在墻上,隨著火光搖曳,竟然跟真人活了一般。

我和張宏大氣不敢喘,屏息凝神看著。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動物的吼叫,我冷汗都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