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男輕女

41.

“今天晚上要講的故事,跟我們中國一個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有關。”湖南的同學見三個指針疊在了一起,擺正了姿勢,頗有說書人的架勢。

“哦,你可以開一個思想教育培訓班了。”我打趣道。

湖南同學笑了笑,接著昨晚的故事講述……

紅村長高興地挽留我們再住一晚,爺爺謝絕了。

其實爺爺還想住一晚,因為紅大年家裏有很好的煙葉。十幾年前,平常的農民要天天抽煙廠包裝的煙會覺得花費很大。像爺爺這樣生活水平的,一個星期最多買一包兩毛錢的火炬牌煙抽抽,還是沒有過濾嘴的那種。現在已經絕跡了。在秋收後賣了一些稻米,兜裏有了點錢,爺爺才能買稍貴的有過濾嘴的香煙。

為了節省開支,爺爺自己種了煙草,收回來的煙葉切碎了用報紙書頁卷起來也能抽個把月。但是煙葉的質量很大程度上影響了口味,爺爺不太會護理煙草,卷的煙當然比沒有過濾嘴的火炬牌煙還要差勁。

但是紅大年的煙葉質量相當好。當然煙葉質量好不好我不知道,我並不抽煙,但是看到爺爺一臉陶醉的樣子就知道了。

爺爺臨走還留戀地看看紅村長裝煙葉的塑料袋,不好意思主動開口要。

要走的是我,因為我堂姐不到一歲的兒子突然死了。媽媽叫人捎口信來,叫我盡快回去。因此,見紅許村的紙錢能好好地燒了,我們便急急趕回來。爺爺見夜色已晚,怕我一個人回去不安全,便跟隨我一起到我家。

在夜路上走的時候,爺爺就肯定地告訴我:“你堂姐的兒子是被尅孢鬼害死的。”

“尅孢鬼?”我在路上小心翼翼地擡腳,走夜路時腳要擡高一些,如果被伏路鬼絆倒,它會媚惑你的靈魂,睡覺時容易出現鬼壓床的現象。

“對。尅孢鬼專門勾引同齡的嬰兒的靈魂,方術的說法又叫走家。”爺爺說。

“走家?”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古書裏沒有這方面的解釋。看來理論和實踐還是有區別的。爺爺的經驗比我豐富多了。

爺爺跳過一個小溝,說:“走家就是靈魂出了竅,離開了身體的意思。如果靈魂走得太久太遠,人的本體就停止生命。要判斷一個人是不是走家了很簡單,如果他眼光暗淡,耳朵發潮,頭發三兩根黏合一起,用梳子理開了又合攏,並且走路的時候無精打采,那這個人肯定是走家了。”聽了爺爺這樣說後,我在一段時間裏看見別人就注意他的眼光、耳朵和頭發。

“你也可以捏住人家的手指,用你的大拇指按緊他的指甲。指甲下面會變白。松開你的手在看看他的指甲是不是馬上變回潤紅色。如果變回的速度很慢,那也是走家了。必須采取急救的置肇。”爺爺說。

“置肇”也是方術裏的用語,假如有人知道今年命運不濟,或者婚配有禁忌,並不等於就只能坐著等厄運來,他可以通過置肇來避開厄運。如我出生時手出了問題,但是爺爺給我賜了桃木符,使我好轉。這就是“置肇”。

“怎麽置肇?”我問道。

“一時跟你說不好。快點兒走,回去了再告訴你。”爺爺說。

夜已經很黑了,前面的路隱約地只能看見一條白色的布條在腳下飄浮。常年住在城市的人是不會有這種感覺的。因為那時候農村裏的大路也是泥巴路,沒有柏油路、水泥路。因為農村裏沒有路燈,黑到路兩旁什麽也看不清,真正的伸手不見五指。

可是即使伸手不見五指,腳下的路還能透出一點點虛幻的白色,我不明白這是什麽原因。我踏在路上有踏在浮雲上一樣輕飄飄的感覺,有些好玩又有些害怕。

我和爺爺走到家裏,媽媽爸爸還在等伯伯的消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們作為堂姐娘家的親戚,要在第一時間去安慰她,生怕她尋短見。

堂姐生下這個兒子耗費了不少的心血與血汗錢。她已經有一個讀小學的女兒了,可是一直盼著再生個兒子,盼了五六年不敢生,於是冒著被計劃生育處罰的危險躲在外地生了這個兒子才回來。

一會兒,伯伯過來找我們,伯伯的臉色慘白,眼睛紅腫,估計流了不少眼淚。那個孩子很逗大人們的喜歡,跟我有些相似,都是很多時間在爺爺家而不在自己家跟爸媽住一起。所以我們村裏很多人都見過那個孩子,很多人都很喜歡活潑可愛的他。不過我因為常在學校,放假又一天到晚跟在爺爺屁股後面,所以不怎麽了解這個孩子。

跟伯伯一起來的還有其他幾個阿姨、叔叔,他們叫上我爸媽一起連夜乘坐租借的公交車前往堂姐家。

我也想一起去,可是被媽媽攔下。

“這麽晚了,你就別去了。你跟爺爺待在家裏等我們回來吧。”媽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