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六章 狼圖騰,最後的舞蹈(23)

“相信自己,相信每一個人。更要相信,我們能活著走出這大興安嶺!”華伯濤說著將望遠鏡遞給了陳老板,那意思不言而喻。

“拿著吧,這個或許能對你有所幫助。”華伯濤說道。

“謝謝!”陳天頂感激的點了點頭,然後迫不及待的拿起望遠鏡,觀察著雪坡下的狼群。

此刻,那股疾馳的狼群已經踏著積雪,在距離眾人大約二十米的位置刹住了腳步,看到狼王的接近,兩旁蹲守的雪狼紛紛俯下身子,垂下了尾巴。陳天頂明白,這是狼族向其首領表達尊敬的動作之一。

很快他就找到了狼王的所在,坦白說,這匹狼無論是氣質和外型,都具有顯而易見的王者之風。高聳的後背,深黑色的鬃毛,粗壯的四肢,居高臨下的眼神,還有那一嘴可以撕裂任何獵物的牙齒。

是的,狼王脖頸上的黑色胎記和七年前的那只小狼崽真的很相像,但陳天頂卻無法將這個大家夥和七年前的小東西聯系在一起。

他甚至還記得,當時那狼崽小的,剛好可以裝的下自己現在戴的這個小皮帽。那時候,這只小狼崽就這樣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伸著舌頭舔著自己的手,發出嗚嗚的哀鳴,可憐,無助,和在雪嶺裏迷路的陳天頂同病相憐。

“小黑,真的是你嗎?”陳天頂凝視著腳下的狼王,喃喃自語。

如果真的是它,也不知道無數光陰歲月過去了,這個已是群狼之首的孩子,會不會對自己這個曾經的路人有所印象。

哪怕僅僅只有那麽一點點。顫抖著五指,陳天頂天馬行空的想著。

“嗷……”雪坡下,狼王冷冷的看著兩邊俯首稱臣的雪狼,昂起脖子,厲聲嘶吼了一嗓子,像是用聲音來證明它的威嚴所在。但當看見那低矮的雪坡下,橫七豎八的挺著二十多具同伴的屍體時,狼王的聲音陡然停止,從脖頸到尾椎,整個一條線上的鬃毛都豎了起來。

它犀利的眼神裏有不解,有哀傷,但更多的,是被挑釁後的歇斯底裏。這時候狼王才發現在那雪坡之上,竟然還有幾個人類在窺視著。

是他們,殺害了自己的子民?

獵戶,人類。幾年來,狼群和附近村落血腥的戰鬥史,宛若鋪開的畫卷般,在狼王的腦海裏浮現。

不可饒恕!

“嗷……”這次它的聲音充滿了怒意,整個狼群受到首領的感染,全部跟著嗥叫了起來。一時間,遼闊的雪原滿是火藥味。原先的四股狼群在這支精銳狼群的帶領下,紛紛繞到了雪坡的四周,摩拳擦掌,戰鬥一觸即發。

擡起頭,狼王狠狠地瞪著雪坡,此時此刻,在那上面竟還有一個人,聚精會神的看著自己,他是在挑釁嗎?狼王的牙齒磨的咯咯作響,眼睛都快要噴出火來。

它現在最想做的,就是一口把這個礙眼的家夥,給吞下去。

可下一秒,它磨牙的動作就停了下來,目光裏滿是詫異,一切只因為狼王聽見了一首旋律,一首飄在風裏的旋律。

這旋律滄桑,嘶啞,五音不全,還斷斷續續的很不好聽。但狼王卻真的被它勾去了魂魄,溫柔的低下頭,一雙犀利的眼神如掉進火堆裏的冰塊,慢慢的融化開來,轉而露出了一派癡迷之色。

“嗚……”它輕輕的鳴叫著,這是狼族最為友好的示意,於是,徘徊在雪坡四周的雪狼雖然很是不解,但還是遵從首領的意思,相繼往後退了十多米,灰白色的狼群大軍,便如錢塘江的大潮退潮一般,唰的一下縮了回去。

雪坡之上,陳天頂就這樣旁若無人的哼著自己的口哨,哼著自己這輩子唯一會哼的那首歌《蘭花花》,這還是七年前在大興安嶺,自己的哥們不厭其煩的教會他的呢。

哼著哼著,他仿佛回到了七年前,視野裏的風雪緩緩加劇,周遭的景物慢慢抽離,他臉上的皺紋也少了幾道。七年前,十一個熱血男人懷揣著常人無法理解的夢想還有那一份執著,帶著一張羊皮卷,步入了大興安嶺這片死亡地帶。

他們一個接一個的倒下,長眠。最後只余下陳天頂和那位教會他哼曲子的哥們步履維艱的行走在回程的路上。最終,哥們也死了,孤身一人的陳天頂遇到了那只小黑狼,他抱著它,給予它溫暖,他將食物分給它,給予它能量。而這只懵懂的小家夥則通人性般的靠著野獸本能的直覺,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雪地裏,為陳天頂找尋著生的希望。一路上,每當陳天頂哼起這首小曲兒的時候,狼崽子就聳拉下耳朵,調皮的用腦袋蹭著他的鞋子,用舌頭舔著他的手……

“青線線,那個藍線線,藍格英英的彩。生下一個蘭花花,實實的愛死個人呀……”

等到旋律走到尾聲的時候,陳天頂已是老淚縱橫,整個身體,因為抑制不住心裏的激動而劇烈的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