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1章:紅包

乘出租車回公寓的路上,我說:“高老板,多久沒做過飯了?”高雄奇怪地問什麽意思,我說你那碗雞蛋熱湯面做得太差勁,明顯是火頭太大,雞蛋全都碎了,面條又煮得太久,已經看不出形狀,讓人家怎麽吃。

“那你怎麽不做?”高雄拿眼瞪著我。聊起段伯的事,我不住地感嘆,說之前還以為段伯要落蟲降的是他喜歡的老女人,沒想到居然是養女。

高雄說:“世界上最復雜的,不是鐘表機器,不是宇宙萬物,更不是什麽數學題,而是他媽的人心!你再聰明,也永遠猜不出一個人到底在想些什麽……”他把頭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語。

這樁生意到此應該結束了,按理說,段伯的養女是個聰明人,應該能懷疑到我有可能與這次蟲降事件有關,但可能是她看到養父放棄自己,心裏高興,為了不節外生枝,於是就什麽都不想追究,而是能越快離開這裏越好。對我來說也是個放松的事,但卻絲毫沒法松口氣。連續好幾天,我沒事就跟高雄談這個事,到底誰對誰錯,高雄的性格已經夠豁達,卻都對段伯的養女頗為不滿,覺得她只是盡到了法律上的義務,而完全忘記人情上的義務,要是錢能代替親情,還是那句話,誰都不用生孩子,直接攢錢到時候進養老院就行。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時不時地會給段伯打個電話,問問他的情況。他說話聽起來倒是沒什麽,好像已經走出那個陰影,語調比較平淡。有時候,我跟徐先生見面的時候會假裝無意問起段伯有沒有發財,因為從我手裏請過佛牌。徐先生笑著說沒肯定沒發,不然他還會留在公司當校對員嗎,每天還是按部就班地上班和下班,跟以前沒任何區別。

那天跟段伯通話的時候,我能聽出他話語中有喜悅,問是不是有什麽高興事,段伯告訴我:“今天是我女兒在英國和保羅結婚的日子。”我大驚,說這麽大的事,你女兒怎麽都不讓你出席,是嫌你丟人嗎?

“那倒不是,”段伯說,“可能是因為我生過氣,怕我在婚禮上說出她是我養女的事吧,畢竟這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我說人家外國人可沒中國人這麽小心眼,養女怎麽了,也沒比親生的低一頭。段伯說沒關系,她說會給我寄婚禮的光盤過來。

大概過了半個來月,我問段伯是否有光盤寄到,他隨口說有,也沒什麽可看的。我很奇怪,心想這個養女是段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不可能這麽覺得,就提出想過去看看。段伯不同意,他越這樣我就越要看,段伯無奈只好同意。

買了些水果來到他家中,把光盤放進DVD機裏播放,看來這個保羅是挺有錢的,婚禮居然是在某城堡舉行,不過也許是租的,但我聽說英國的城堡出租價非常貴。

參加婚禮的人也很多,這個保羅高大帥氣,父母也很有氣質,說不是有錢人都沒人相信,而且還不是那種中國的暴發戶,而是幾代傳下來的。在段伯養女出場的時候,有個中年華人男性挽著她的手出來,按西方婚俗這應該是她父親,但卻不是段伯,因為段伯也沒去。全程都是講英文,我聽不懂,但也看得出來,這中年男人代替了段伯養女父親的角色,把她交給保羅,就像在演戲。

“這中年男人是誰?”我忍不住問。段伯關掉了電視,說他也不知道是誰,我說你就沒打電話給你女兒,她總得有個解釋吧,這算什麽事。

段伯搖搖頭:“沒必要,既然怕我讓她難堪,也總得有個人當父母,我能理解。”我心想這你都能理解,也真夠豁達的,除了父母,誰也做不到這樣,兒女也一樣。臨走的時候,我忽然看到墻壁上那個相框裏有很多照片都不見了,過去仔細看,發現消失的都是有段伯養女的那些,只剩下段伯年輕時自己的單人照。又看到這些照片並沒扔,而是整整齊齊地放在桌上。

拿起照片看了看,一張也沒少,我說:“就算你養女讓你失望,但也不用把她的照片拿下來,你就當她還是以前的女兒,平時孤單的時候看看也不錯嘛!”段伯笑著搖搖頭,說他已經都忘掉了,不想再提。看到他這樣,我知道這件事對他打擊肯定不小,也就不想再戳舊傷疤。

忽然段伯問我:“田老板,你有孩子嗎?”我笑著說還沒有女朋友,但以後早晚會有。段伯點點頭,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紅包,鼓鼓的,他遞給我,說算是他女兒結婚的利事包,讓我務必收下。我連忙不收,因為我知道香港人發利事包,普通的可以是20元面額,但已婚者給未婚者發紅包必須要用100面額。而從這紅包的厚度來看,少說也有百十張張,那就是近萬港幣。正常的利事包肯定不會這麽大,但段伯現在情況特殊,發給我這麽多錢肯定不正常,當然不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