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8章:夾層

保安看了看我,半信半疑地問:“這裏只是居民小區,不能注冊為公司的,但不排除為了省錢而把這裏私自設為辦公地點的公司,你朋友的公司叫什麽名字?”我搖搖頭說也不知道,保安看我的眼神有些怪異,說你自己的朋友都不知道公司名,那你怎麽找。看來他對我更加懷疑了,說不定認為我是來踩點的,於是笑著告辭。

走出去幾十米,我看到那保安已經回到崗亭裏,就拐了個彎,繞到小區側面。有幾個老大爺正圍著聊天,說的是廣東話,我聽不懂。打了打腹稿,我走過去跟他們攀談,說想在這裏小區買房子,不知道治安怎麽樣。

“介裏似公安局的房改安置房,”有個老大爺操著生硬的廣普回答,“你說治安怎麽樣?”我笑著說那就是基本沒有偷盜的顧慮了唄。

另一個稍年輕的中年人說:“怎麽沒有?上個月不就是?”

先前那老大爺問:“你是講18樓的那件事情?”中年人說還有哪個事,就是那個。老大爺說那個不能算數的,那只是特例,我們小區還是很安全,年輕人你不用聽他亂講,可以買的,交通這麽好的地段要是不買,以後還要更貴。

我連忙問18樓的什麽事情,中年人告訴我小區東北臨街的那棟樓有戶住在18樓的人家出事了,好像是個什麽單位的領導,貪汙很多錢被抓到,他在這裏有個房子,平時閑置,只是用來存放貪汙的現金,法院來搜的時候聽說足有上千萬,都放在大衣櫃裏,滿滿的全都是鈔票。後來發現衣櫃後面的墻壁好像重新砌過水泥,就把墻壁砸開,看到裏面居然有個死人,而且身上撒滿了鈔票,頭頂和腳底下還擺著香燭。

“有這種事?”我非常驚訝地問。

中年人很肯定地點著頭:“當然有啦,我還看過一段手機拍的視頻呢,好像是銀行職員在現場拍的。那人已經爛得不成樣子,側躺在夾層裏面,身上全都是錢,頭和腳各有三根蠟燭。據說是個小偷,偷錢的時候被那個領導回家時發現,就給打死了。沒有地方安排,所以只好砌到墻裏。”

我問:“頭和腳的香燭?”有個老大爺操著更濃的廣普搶著說,但我幾乎聽不懂,先前的老大爺翻譯給我聽,意思是那是某種道士施的風水鎮魂法,這樣就能鎮住死者的魂魄,不讓他在陰間找自己的麻煩,那些身上撒的錢應該就是當冥錢用的,好像都被燒過。我連忙問還有沒有視頻,老大爺們說他們用的都是老年機,沒有那種功能,有個老大爺說他侄子的手機裏有,是從在銀行工作的同學那裏搞到的,問我要不要看。

“不用了,謝謝。”我勉強擠出笑容搖搖頭,匆匆地離開。

從天河廣場回到番禺的公寓,我躺在床上心裏發慌,閉上眼睛似乎能看到老大爺們所描述的那可怕一幕:墻壁被砸開,裏面有個僅半米多的夾層,阿發側身躺在裏面,皮膚都爬滿蛆蟲,身上撒滿百元大鈔,頭頂腳底都有三根白蠟……我越想越害怕,竟然陣陣發冷,連忙把電風扇關掉。

幾天後,我帶個客戶到泰國去做刺符,照例由高雄牽線,找到居住在泰東部的某白衣阿贊,刺了轉運五條經。當晚,我跟高雄和黃誠信去酒吧消遣,提起前些天小偷阿發的事。我邊講邊嘆氣,覺得阿發太慘,雖然我還不能確定就是他。高雄也跟著嘆息,我心想這老哥以前從來不會去同情出事的客戶,這次怎麽例外呢,聽得高雄說:“真是可惜,你要是知道那個小偷阿發的出租房在哪裏,就可以想辦法把小鬼仔弄出來,給我寄回來讓阿贊巴頌重新加持,豈不是還能多賺一筆?”

“確席很浪費,”黃誠信說,“搞不好被房東收拾屋幾的席候,給丟到垃圾桶,然後被運去填埋或者燒掉啦!”

我無語,還以為他們是在憐憫,敢情是可惜那個小鬼仔。我問高雄怎麽就不可憐可憐阿發,被人打死還砌到墻裏,這種事在新聞裏都難得看見,真是太慘了。

“慘什麽慘?”高雄說,“我就知道當商人的沒錢賺才叫慘!好端端的非要去偷,得手好幾次也不知足,三十幾萬就算在廣州郊區也買不到房子,起碼也能讓他租個像樣的店鋪來經營。路都是他自己走出來的,能怪得了誰!”

黃誠信也跟著附和,我說阿發小時候父親離去、母親早亡,要不然他也不會十幾歲就出來混社會,如果他母親健在,哪怕多活五年,能供阿發順利地讀進大學,說不定人生軌跡就是完全另一種。

高雄說:“做這種假設沒意義!當初我要是不幫朋友出頭,房子也不會被人燒光,說不定現在我已經成為潮州最大地下賭場的老板。每個人的經歷都是命運和福報的因果表現,只有一條路可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