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五路人

任大爺站在客廳裏低低地叫了兩聲,那人沒動。他怕是兒媳,她整天神神叨叨的,但又不知道老伴在哪裏,只好硬著頭皮走過去。客廳的窗簾緊緊拉著,任大爺年老眼神也不好,實在看不清,等走到近前才看到果然是老伴。她對著窗戶方向而站,眼睛還睜著,額頭貼了張她之前從縣城教會帶回來的辟邪符。把任大爺嚇得不輕,差點摔倒,連忙打開燈用力晃老伴,蘇醒之後的老伴渾身發抖,說剛才是菩薩和道君在給她傳道,讓她全心供奉,才能保平安。兒媳和保姆都說她就是中邪了,兒媳還稱要不是婆婆亂信歪教,也不會搞成這樣,她帶回來什麽平安符肯定不幹凈,必須扔掉,全家都跟自己一起靈修,就好了。

但老伴死活不同意,還威脅說誰敢扔就跟他拼命,兒媳甩袖子走了。看到這樣,任大爺開始發愁,打電話給兒子回來,讓他想想辦法。任先生說不應該啊,泰國的神可靈驗了,怎麽不但不管用,還越來越嚴重呢?

那邊任先生的生意很忙,說有空再去泰國問問寺廟裏的和尚,這邊更不安生。光任大媽和兒媳還不夠,沒想到保姆也跟著搗亂。她告訴任大爺,再這麽下去可不行,這明顯就是撞了邪神,你們夢到的什麽長犄角的、菩薩和道君都是假神,供假神不但沒效果,還能起反作用,這事包在她身上,肯定能解決。

“你說的保姆就是剛才在你家裏看到那個,問我們信什麽的大姨?”馬壯問道。任大爺點點頭,說就是她,任家以前在縣城農村的老鄰居,互相都很了解,做事也勤快,心還細,就讓她來家裏當保姆照顧家人。幹了好幾年,照顧得都不錯,因為沾兒遠親,按輩分算還是任先生的二姨,任大媽的表妹,所以也沒把她完全看做是保姆。她以前參加過一個名叫“救難先知會”的宗教組織,這幾年因為給任家幹活太忙,就很少去了,現在為救任家人於水火,於是又恢復活動。

這個救難先知會的規矩更多,絲毫不比任大媽信的“福到教”少,不但每月得向組織上繳兩千元的經費,還要求全家人都不能撒謊,不抽煙喝酒,不賭不嫖。這可要了任大爺的命,他這輩子沒別的愛好,就是抽了幾十年煙,現在完全不讓抽,相當痛苦。而保姆也沒閑著,跟任大媽差不多,早起、吃飯、睡前都要禱告,以希望能讓先知了解自己。

我連忙問:“解決問題了嗎?”

任大爺生氣地說:“屁用都沒頂,只能讓家裏更亂!一個個都說總能撞鬼做噩夢,都在指責對方有問題,你說到底是誰有問題?要我看,都不正常!”馬壯問保姆做過什麽夢,任大爺想了想,稱好像是經常夢到被人用大砍刀把脖子砍斷,血嘩嘩地流,然後就被嚇醒,渾身冷汗。而老伴後來又說總夢見上身*的大胡子男人對他獰笑,硬說是保姆信的是邪.教,讓她趕緊停止。保姆也非常生氣,說家搞成這樣,她是在想辦法解決問題,憑什麽停止。

“簡直亂得可以……”我總算是聽明白了,站起來活動活動蹲得發麻的腿,馬壯和任大爺也起來活動。快到中午,我們三人就順著園裏的小石子路往外走,邊走邊聊。馬壯說:“任大爺別急,咱們田顧問可厲害,什麽都能解決。不過你家這情況太復雜,四口人信四種教,太棘手,到時候可能價格也——”任大爺打斷他的話,說怎麽是四個人四種教呢。

馬壯想了想:“我、是我記錯了嗎?您老伴任大媽信那個‘福到教’,你兒子供奉不知道是什麽的泰國神物,你兒媳只玩印度靈修,你家保姆大姨屬於救難先知會,這不四種嗎?”

任大爺鄭重地提醒他:“還有我孫女呢!”我和馬壯都愣住,我說你孫女只是個高中生,這個年齡的女生最敏感,也最有逆反心理,不可能信什麽宗教吧。

“誰說她信教的,她信仙。”任大爺認真說道。我連忙問是哪路仙,中國的還是外國的。任大爺都不是,是成了精的盤子和鉛筆,好像還有筷子。

我和馬壯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忽然馬壯指著任大爺:“我明白了,是碟仙和筆仙,對吧?”任大爺說差不多,好像也叫這個名字。對於這兩組詞,我以前只是聽說過,有時上網看貼子,有網友介紹說這東西也挺邪門的,好像在學生人群當中特別流行。我問任大爺,你孫女玩這個碟仙和筆仙能有多大影響,任大爺瞪起眼睛:“多大影響?小小年紀已經變成了神棍,天天對我們說什麽占蔔、真相、預言的,還說那幾個仙晚上告訴過她,家裏有四個妖魔,必須全部除掉才能安寧。”

這話可有點嚇人,我和馬壯臉色都變了,馬壯說:“千萬別再讓你孫女玩這遊戲,不然會走火入魔!”任大爺無奈地說現在就是沒辦法阻止,她都不讓別人上二樓,誰去就跟誰急,你能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