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吊燈

以前每次同學聚會,這都是我最討厭的環節,因為混得太差,根本張不開嘴說自己在手機店打工。但現在不同了,我可以假裝輕描淡寫地說,自己來往於泰國和中國之前,賣佛牌等供奉物。有的同學不太懂,但也向我投來驚訝和羨慕的目光。

聊天中我注意觀察,發現同學們大致能分成這三類:開朗活躍的,沉默寡言的,冷漠無所謂的。對於同學聚會來講,活躍和活潑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活潑是性格樂天,而活躍是因為混得好。沉默和冷漠也不同,沉默是性格內向,俗稱一扁擔打不出個屁來。冷漠是話不見得少,但對什麽都沒表現出特殊的興趣,也很少笑,有也是譏笑和冷笑。都說本性難移,我卻覺得不一定。很多同學,上初中的時候和現在的性格差距很大,也許是被生活給改變了。其中有個叫張娜的女同學,在學校時感覺還行,但現在卻變了樣,什麽話題也不怎麽參與,大家發笑的時候,她從來不笑,而並不可笑的某句話卻能引她哼笑幾聲。

輪到張娜介紹自己,她只隨口說在東陵區行政辦事大廳工作,就完事了,沒多半句介紹。有了解她的同學補充,說張娜是單位編制,幹了好幾年,混得還是挺不錯的。大家都紛紛稱贊,可她就像完全跟自己沒關系,只勉強擠出一絲笑。

“多說幾句嘛,結沒結婚,夫妻恩不恩愛,美不美滿?”馬同學打趣。大家都起哄稱是,張娜也不說什麽,只顧慢慢喝茶水。馬同學覺得有些尷尬,剛要再說什麽,手機響起,他就走出去到飯店大堂接。包間門沒關,幾分鐘後聽到外面有人爭吵,好像是馬同學的聲音。

“咋回事,好像是老馬在跟人吵架?”董同學問。

大家聽了兩句,都覺得沒錯,護士長說:“什麽情況,快出去看看。”她話剛說完,就聽從大堂方向傳來很響的玻璃碎裂聲,有人立刻站起來,說我靠,怎麽還動起手來啦。同學們紛紛離席快步走出包間,看到馬同學等人站在大堂,都呆若木雞地看著地上的一盞大吊燈,已經砸得粉碎。

老孟問:“怎麽了怎麽了?”

馬同學滿臉發蒙:“不、不知道啊。”酒店服務員和老板連忙過來收拾殘局,仔細打聽才知道,剛才馬同學站在大堂中央打電話,有人從門外進來走得很急,不小心撞到馬同學肩膀,也沒管就繼續走。馬同學很不高興,在後面喊了幾句。那人也是個愣爹,語氣比他還橫,馬同學生氣地上前要理論,剛走出不到十步,吊燈就掉下來,正好砸在他剛才站的那個位置,一點都不差。

酒店老板汗都下來了,看到沒傷到人,這才松了口氣,連忙安慰大家沒事。幾名同學不依不饒,說要不是走出幾步就砸到了。可畢竟沒砸到人,告到法院也不能判個驚嚇罪,為表誠意,酒店老板只好把今晚所有在大堂的客人飯賬都打八五折。

回到包間,馬同學驚魂未定,連喝了幾杯酒才緩過來。那吊燈足有八仙桌面那麽大,要是砸在頭上,不死也得重傷,護士長安慰說:“老馬,你別往心裏去,這叫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是不?”大家連連稱是。

我腦子轉得很快,就問:“你的佛牌呢,戴沒?”

大家都問什麽佛牌,馬同學沒說話,默默地衣領裏拽出那塊崇迪佛牌。大家連忙問怎麽回事,馬同學就說了前幾天在我手裏請牌的事。這下所有人都驚呆了,董同學半晌才說:“這……這就是個巧合吧?”

我還沒說話,馬同學用拳頭捶著桌子:“啥叫巧合?哪來那麽多的巧合啊?大堂那麽多地方,你說我打電話偏偏站在正中央的吊燈底下。偏偏有個楞頭青沖進來撞我,還不道歉。他要是說個對不起,我都不能動地方,就因為那家夥沒禮貌,我才過去要罵他,結果燈就掉了?”

他這麽一說,同學們更加面面相覷。我心裏隱隱覺得,這就是老天爺給的機會,失不再來,於是我問馬同學:“你知道這叫什麽嗎?叫轉機運!”趁大家發愣的時候,我補充:“本來你今天是有這麽一劫的,或死或傷,但因為你上周開始佩戴了佛牌,做了入門,所以這事就有了轉機。從戴佛牌到現在,你做過善事沒,好好想想?”

大家都盯著馬同學,他對我說:“那天你不是告訴我戴佛牌得多做好事嗎,前幾天我開車上班,正下雨,看到四樓的鄰居老太太在路邊打傘等公交。那老太太有風濕病,每周都得去遼寧中醫換藥,我就讓她上車,把她順路送到醫院了,這幾天她每次看到我都道謝。”

“對啊,”我順杆爬,“你的善舉加大了佛牌起效的程度,所以才會這樣。”

這回同學們都開始驚嘆,互相議論。董同學想了半天,問:“我說老田,我打個比方啊,有沒有這種可能,就是剛才老馬的事就是個巧合,跟佛牌沒關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