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風裏的世界(第2/3頁)

邢鳳雖生疑,但不再追問,說:“我可以看看嗎?”

美人遞過詩卷,說:“公子一定想把它們傳吟出去,何不記下一篇?”

邢鳳即取彩箋,執筆抄錄篇首的《春陽曲》:“長安少女踏春陽,何處春陽不斷腸?舞袖弓彎渾忘卻,羅帷空度九秋霜。”

邢鳳抄畢,問:“怎麽才是弓彎?”

美女說:“昔日父母曾使妾此舞。”說罷,美人整衣張袖,舞數拍,做彎弓狀叫邢鳳看。一曲舞罷,美人低頭,傷感良久,繼而告辭。

邢鳳說:“能不能再留一會兒呢?”

但美人已去。邢鳳也從夢中驚醒,昏沉有所忘,直到當晚入睡,才有彩箋從袖子裏脫落,上面所抄錄的,正是那首《春陽曲》。

段成式把沈亞之的故事進行了改寫,其中加入了屏風的元素,使整個故事陡然詭異起來。

在古時,屏風是不可或缺的家具。顧名思義,最初的作用不過是擋風而已,故多置於臥室床邊或廳堂上。同時,起到分隔協調、遮隱視線的作用。這說的是實用性。到後來,美化空間和裝點環境的作用加大,擋風功效已經退至次席。

唐時屏風分插屏和圍屏兩大類,插屏是單扇,有底座,底座上的屏風,以圓屏為主,亦有近似於方形的。圍屏則多為四扇屏,也有二、六、八扇屏,最多達十二扇屏,可折疊,造型上多為豎長形。材質上,有漆藝屏風、木雕屏風、絹素屏風、雲母屏風、琉璃屏風、竹藤屏風等多種。皇家和貴族府邸的屏風,除用松木外,還用花梨、紫檀等名貴木種制成,屏面采用雕畫技術,輔以雲母、水晶、琉璃,並鑲嵌有寶石、象牙、翡翠,玲瓏燦爛。

詩人李嶠亦寫有一首《屏》:“錦巾雲母列,霞上織成開。山水含春動,神仙倒景來。”詩中寫的是用雲母裝點的屏風,王維也曾贊美這種屏風,其《題友人雲母幛子》是這樣寫的:“君家雲母障,時向野庭開。自有山泉入,非因彩畫來。”李商隱的《為有》一詩同樣寫到雲母屏風:“為有雲屏無限嬌,鳳城寒盡怕春宵。無端嫁得金龜婿,辜負香衾事早朝。”由此可見,唐時雲母屏風是非常受歡迎的。

屏風上多繪仕女、山水、園林。唐朝詩人袁恕己在《詠屏風》中這樣寫道:“綺閣雲霞滿,芳林草木新。鳥驚疑欲曙,花笑不關春。”姚合則有《詠破屏風》:“時人嫌古畫,倚壁不曾收。露滴膠山斷,風吹絹海秋。殘雪飛屋裏,片水落床頭。尚勝凡花鳥,君能補綴不。”由此可知,當時除仕女外,園林乃至山川美景的畫面已多起來。李白就曾現場觀看好友元丹丘畫屏,並寫下《觀元丹丘坐巫山屏風》:“昔遊三峽見巫山,見畫巫山宛相似。疑是天邊十二峰,飛入君家彩屏裏……”

不過,也有素屏,即不繪任何景物,呈全白色。白居易作有《素屏謠》:“素屏素屏,胡為乎不文不飾,不丹不青?當世豈無李陽冰之篆字,張旭之筆跡?邊鸞之花鳥,張璪之松石?吾不令加一點一畫於其上,欲爾保真而全白。吾於香爐峰下置草堂,二屏倚在東西墻。夜如明月入我室,曉如白雲圍我床。我心久養浩然氣,亦欲與爾表裏相輝光。爾不見當今甲第與王宮,織成步障銀屏風。綴珠陷鈿貼雲母,五金七寶相玲瓏。貴豪待此方悅目,晏然寢臥乎其中。素屏素屏,物各有所宜,用各有所施。爾今木為骨兮紙為面,舍吾草堂欲何之?”

古人愛屏,唐人尤如此。

杜牧有詩:“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天街夜色涼如水,臥看牽牛織女星。”從詩中可以看出來,唐人在夏秋之季,有把木榻搬到庭院中乘涼的習慣,同時也會把屏風搬出來。更有絕句:“屏風周昉畫纖腰,歲久丹青色半銷。斜倚玉窗鸞發女,拂塵猶自妒嬌嬈。”李商隱詩中也有多首寫屏風:“雲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沉。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李賀亦有《屏風曲》:“蝶棲石竹銀交關,水凝綠鴨琉璃錢。團回六曲抱膏蘭,將鬟鏡上擲金蟬。沈香火暖茱萸煙,酒觥綰帶新承歡。月風吹露屏外寒,城上烏啼楚女眠。”

詩人有在屏風上題詩的習慣,這是他們愛屏的一個重要原因。

《虛池驛題屏風》是宜芬公主(唐玄宗女)留下的一首詩:“出嫁辭鄉國,由來此別難。聖恩愁遠道,行路泣相看。沙塞容顏盡,邊隅粉黛殘。妾心何所斷,他日望長安。”白居易也有《題詩屏風絕句》:“相憶采君詩作障,自書自勘不辭勞。障成定被人爭寫,從此南中紙價高。”溫庭筠有《題李相公敕賜錦屏風》:“豐沛曾為社稷臣,賜書名畫墨猶新。幾人同保山河誓,猶自棲棲九陌塵。”韓偓有《草書屏風》:“何處一屏風,分明懷素蹤。雖多塵色染,猶見墨痕濃。怪石奔秋澗,寒藤掛古松。若教臨水畔,字字恐成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