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影怪客(第2/2頁)

實際上,在唐人看來,夜叉即厲鬼。前面寫到的望苑驛厲鬼,從其體貌特征看,極有可能就是夜叉。

很多時候,雖然鬼怪並稱,但兩者形態完全不同。鬼,為死人所化;怪,亦妖或精,是動、植物或其他物件受天地靈氣而修煉成人形。下面的烏郎與黃郎,跟劉積中故事中的夜叉一樣,也幻化出於燈影,但已經屬於精妖作怪。

汾州有姚司馬,宅旁傍小溪,有二女去垂釣,天色晚,仍無收獲,收竿之際,忽覺魚竿發墜,各釣上一條東西,一個像鳣魚而身上有毛,一個若鱉魚而頭上長腮(“若鳣者而毛,若鱉者而腮”)。二女覺得好玩,就將其帶回家,養於池中。

幾天過去,家人發現二女精神似乎有些恍惚。半年後,她們的病已是很重了。一天晚上,姚家人在燈下玩牌,“忽見二小手出燈影下,大言曰:‘乞一錢。’”

家人驚,因而呵斥。

此時,燈影下又傳來聲音:“我是你家女婿,安敢無禮!”

那二怪一叫烏郎,一稱黃郎,常自燈影下伸出手來與姚家人嬉戲。

當時,大臣楊元卿任汾州刺史。依此來看,上面的故事應發生在唐憲宗元和十三年(公元818年)以後。前一年,李愬雪夜入蔡州,平息了淮西藩鎮之叛。叛亂平息後,時任左金吾衛將軍的楊元卿向皇帝說:“淮西甚有珍寶,我深知,若派我去,一定會給您帶回很多來。”

憲宗答:“我平息藩鎮之亂,是為使國家統一,並為民除害。今賊已平,我心中的願景已達成,你就不必再提什麽珍寶的事了。”

隨後,貶楊元卿為汾州刺史……

姚司馬在楊元卿幕府中做事,二人有舊交。姚司馬將家中的兇怪之事告訴了楊元卿,後者利用自己的關系從長安請來了一個叫瞻的法師。

瞻法師善除魅去病,在長安很有名。到汾州姚司馬家,看到二女後,直呼:“兇怪已作孽多時!”

隨即布置法壇,以繩為界,燒符揚劍,又設血食與酒,以誘其怪。

夜半時分,姚司馬庭院中,突然出現一只黑影,形如牛,欲喝所設之酒。瞻法師揮劍刺之,其物血流如注。瞻法師帶人循血追趕,到後屋墻角,見一黑物,身上有毛,喘氣不已,正所謂烏郎。當即用火焚之,大女遂病愈。

當夜,外面風雨交加,門庭之外似有哀聲。

次女依舊在病中。瞻法師來到該女面前,“瞻偶見其衣帶上有一皂袋子,因令侍奴婢解視之,乃小龠也。遂搜其服玩,龠勘得一簣,簣中悉是喪家搭帳衣,衣色唯黃與皂耳”。瞻法師偶見次女衣帶上有個袋子,解開看,是一支殯葬時用的龠笛。搜寢室,發現一個筐,裏面裝的竟全是喪衣,衣色有黃色與黑色兩種。

瞻法師將歸京城。

因為按他的說法,另一妖魅黃郎已隱匿,不易捉拿。

姚司馬次女的病雖見好,但仍沒有完全康復。一年後,姚司馬罷職入長安,第一個就去拜訪了瞻法師,求其將次女的病徹底治好。瞻法師也表示時機已到,於是面向汾州,閉目念咒。

十天後,遠在汾州的姚司馬次女的臂上腫脹如瓜。

瞻法師在長安用針淩空虛刺,姚司馬次女臂上之腫塊淌出黃血,滴到地上,慢慢形成一異形,似魚非魚,扭動不止。家人拿盆覆蓋,再用泥糊住縫隙。三天後打開,其怪如鐵,不再動,家人用油煎殺。

它就是黃郎吧。

到最後,我們也不知道烏郎與黃郎是什麽所化。

相比之下,黃郎似更狡猾,或者說道行更深一些,居然藏到了女孩的皮膚裏。從這個細節看,似乎是螞蟥一類的東西成精。但按最初的描述,它們又有鰓有毛,終令人墜五裏霧。

這妖纏女孩的故事,在陜州也發生過一次。

當地村人田氏掘井得一樹根,大如手臂,皮如茯苓,味似白術。田家將該物置於後堂佛像前,後來漸漸把這事忘記了。田家有女田登娘,十六七歲,一日黃昏,入後堂供奉香火,突覺身後有腳步聲。一個多月後,田父同樣發現女兒精神恍惚。又過了一段時間,已是春天,田父發現去年掘得的那段樹根般的東西竟冒出新芽;與此同時,田登娘有孕在身了。過了幾天,一行腳僧留宿田家,欲入佛堂休息,發現其門緊閉,仿佛有人頂著,施法將門打開後,見有物直飛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