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的秘密(第2/3頁)

在這裏,出現一段吸引屍體的音樂。大約可以斷定,唐時辦喪葬,已開始有專門的超度音樂了。

接下來就是大殮:把屍體放進棺材。

唐繼承北魏的風俗,棺材多用柏木制造,假如使用桑木,則是實在沒辦法了。看一個寒食夜發生的故事:

古人重寒食,唐時“寒食清明,四日為假(《唐會要》)”。假期裏,無論貴族,還是平民,都前往郊野掃墓。這一天,有人祭奠的亡魂得到安息,沒人祭奠的野鬼則開始悄然活動。

荊州郝惟諒,性情粗放,寒食日上完墳,跟朋友四處遊蕩,踢球角力,飲酒高歌,醉臥墳地。醒來時,已經是夜裏,舉目張望,古木參天,梟鳴磷閃。雖說他有些膽量,卻也心生恐慌,因為他發現:身邊一個人也沒有了。

他從墳地裏爬起來,感到一陣口幹舌燥。摸索著走了一裏多路,見旁邊有戶人家,屋舍簡陋,裏面雖張燈,但頗昏暗,隱隱傳來婦人的歌聲:“春生萬物妾不生,更恨魂香不相遇……”

郝惟諒叩門乞水,一婦人開門相迎,姿容慘悴,以水授惟諒。

郝惟諒喝完水,把碗還給婦人,順便往屋子裏掃了一眼,覺得裏面的陳設有些不對勁,但一時說不上哪不對勁。郝惟諒後退一步,此時才感覺出,屋中的陳設,無論是桌子,還是椅子,抑或盆罐,似乎都缺乏立體感,仿佛紙做的一般。

郝惟諒暗吸涼氣,正欲離開。

婦人開口,說:“我知道您素有膽氣,有一事想拜托於君。”

婦人繼續說:“我原籍陜西,姓張,嫁於荊州軍士李自歡,但自歡於大和年間(公元827年~835年)西去戍邊,至今杳無音信,我思念心切,加之遇疾而亡。因在此地別無親戚,死後為鄰裏用桑木棺材草草埋葬,至今已十來年。我的墳甚為簡陋,剛埋沒多長時間,棺材就暴露在地面了,而陰間有定制:如棺槨屍骨不能為土所埋,便入不了陰間戶籍。所以至今我亡魂遊蕩,無有歸所。”

郝惟諒聽後再望婦人,覺其臉色更加慘白:“你的意思是?”

婦人說:“沒別的期望,只想拜托您將我另行埋葬,入土為安。”

郝惟諒說:“我乃粗人,亦無產業,沒有銀子,即使想將你另行安葬,也力不能及。”

婦人說:“莫擔心,我雖為鬼,但這些年不廢女工,善制雨衣,你看——”

婦人伸手指向身後,郝惟諒一看,果然整齊地放著一件件油紙做的雨衣。

婦人說:“我平時給附近的胡家做女傭,已多年,積攢了十三萬錢,以此做安葬費,當有剩余。”

郝惟諒到底不錯,承諾而歸。

轉天,郝惟諒出城相訪,果然有胡氏莊園,於是將遭遇如實告知。胡員外說其家確實有一張氏女傭,其人只言住於附近,每到太陽落山後,才來莊園中做活,沒想到竟是女鬼。後來,郝惟諒和胡員外帶人在附近尋找,果然在不遠處的亂墳崗看到一個暴露在地面上的桑木棺材,打開後是一具骷髏,旁邊是紙做的雨衣,以及一堆堆銅錢,數後正是十三萬錢。

郝惟諒和胡員外又添了些錢,將婦人遷葬到一處叫鹿頂原的地方。

當晚,張氏托夢於二人,再三道謝。不說胡員外,只說郝惟諒。在夢中,張氏說沒有什麽相贈的,只是善於做雨衣,遂贈送雨衣一具,又歌一曲:“莫以貞留妾,從他理管弦。容華難久駐,知得幾多年。”及至郝惟諒從夢中驚醒,發現枕邊有油紙雨衣一具,亮藍色,手掌般大小。

張氏用的是桑木棺材。這個細節說明她死時的困頓。因為自北魏以來到唐朝,但凡有點錢的人,都會用柏木棺材的;即使沒錢的,也會想盡一切辦法,為自己準備一口柏木棺材。這跟北魏時的一則新聞有關。

當時京城洛陽城南慕義裏有一座菩提寺,為胡人所建。該寺擴建,掘墓取磚,在墓中發掘一活人,該人自稱叫崔涵,已在地下待了十二年。按《洛陽伽藍記》記載,此事當年轟動洛陽,並引起皇帝關注,問黃門侍郎徐紇,以前有沒有這種事,徐答:“有啊!曹魏時發掘一座古墓,挖得西漢大臣霍光的女婿範明友的家奴,該奴所說漢朝歷史,與史書記載甚為相符。所以,現在發生的這件事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皇帝點點頭,隨後叫徐紇會見崔涵。徐問崔涵詳情,後者答:“我原籍博陵,父名暢,母姓魏,家在洛陽城西阜財裏。我死時十五歲,現在二十七歲,在地下待了十二年。”

徐紇叫官員帶著崔涵到阜財裏尋其父母,果然阜財裏住著一個叫崔暢的人,其妻魏氏。官員把崔涵叫進來:“這是你們的孩子吧?有人發掘墓地,把他挖出來了,你們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