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之變”的陰謀(第3/8頁)

在文宗時代之前,宦官已經專權幾十年,殺害了玄宗、順宗、憲宗和敬宗四位皇帝,這些面容古怪陰森的閹人,已經樹立起自己強大的權威。所以,當韓約直面仇士良時,由於過度緊張,腦門不斷冒汗,一下子引起仇的懷疑。此時正是深冬季節,天是非常冷的,如果不是心裏有鬼,何故如此?!就在這時候,風吹幕起,仇士良發現幕布後面竟伏有士兵,於是怪叫一聲:“不好!”

仇士良是廣東人,說一口帶粵語味的長安官話。加上身為宦官,嗓音尖利,這一嗓子響徹了整個庭院。所有宦官都驚了,在仇士良的帶領下,他們掉頭就往回跑。守門的金吾衛士本想關大門,但被仇士良高聲怒斥,愣神間,一夥宦官已經逃了出去!

在逃出的路上,仇士良越想越不對勁,回想事情的一幕幕,似乎是個早已設計好的圈套。但面對突如其來的事態,他一時間也無法確定誰是主謀,更不知道文宗是否參與了陰謀。在這最危急的時刻,這名唐朝巨宦比那韓約冷靜多了。雖然此時仇士良不能斷定誰參與了陰謀,但他知道一點:要想轉危為安,無論皇帝有沒有參與政變,他都必須將其控制在手。如果做不到這一點,那麽整個事情他沒有翻盤的可能。這個瞬間的決定在後來被證明是他逆襲成功的最關鍵因素。

在仇士良帶領下,宦官們向含元殿狂奔而去。

大明宮一共三重大殿,第一重大殿是含元殿,第二重大殿是宣政殿,第三重大殿是紫宸殿。按唐人筆記《劇談錄》記載,“含元殿,國初建造,鑿龍首崗以為基址,彤墀釦砌,高五十余尺,左右立棲鳳翔鸞二闕,龍尾道出於闕前。倚欄下瞰,前山如在諸掌。殿去五門二裏,每元朔朝會,禁軍與禦仗宿於殿庭,金甲葆戈,雜以綺繡,羅列文武,纓珮序立。蕃夷酋長仰觀玉座,若在霄漢。識者以為自姬漢之代迄於亡隋,未有如斯之盛。”

當日早朝,文宗最初是在紫宸殿接見的大臣。在被報告石榴樹上發現甘露後,文宗就帶著謀劃事變的宰相李訓、舒元輿以及一部分大臣轉到了前面的含元殿;還有一些大臣,在另兩名宰相王涯、賈餗的率領下,去中書省議事了。中書省在哪兒?也在皇城裏,即延英殿(皇帝與重臣議政的主要宮殿)外面一側的小平房。

現在,仇士良想的是:如果不把皇帝控制在手,那麽無論他跑到哪兒都會被逮住。這沒有任何懸念。即使他手裏掌握有神策軍,那麽最後他仍是死路一條。正是懷著這個想法,仇士良帶著魚弘志等宦官百米沖刺般跑回含元殿。此時,作為整個事件的主謀,李訓以及另一名宰相舒元與和一些大臣也在含元殿。

在仇士良去左金吾庭院後,李訓就開始按計劃調動了,他叫太原節度使王璠、邠寧節度使郭行余上前接旨。郭行余膽子還大點,上前領了命令,而王璠跟韓約一樣,緊張得邁不動腿,以至遲遲不能接旨。這個政變團隊的心理素質是如此糟糕。

仇士良等人狂奔沖入含元殿。

插一條《酉陽雜俎》的記載:“韋斌雖生於貴門,而性頗厚質,然其地望素高,冠冕特盛。雖門風稍奢,而斌立朝侃侃,容止尊嚴,有大臣之體。每會朝,未常與同列笑語。舊制,群臣立於殿庭,既而遇雨雪,亦不移步廊下。忽一旦,密雪驟降,自三事以下,莫不振其簪裾,或更其立位。獨斌意色益恭,俄雪甚至膝。朝既罷,斌於雪中拔身而去……”

說的是,出身世家大族的韋斌,每次朝會時都儀表嚴整,即使天降大雪,仍一動不動地站立在庭院中。韋斌是盛唐玄宗時代的人,也就是說當時朝會大臣們還是站在庭院而非大殿裏。中唐以後這種規矩才慢慢變化,在朝會時,大臣們可以進入殿內了。但此時,正式的朝會已經結束,按規矩大臣們還是應該在庭院中等待石榴樹上現甘露的消息,但文宗皇帝比較富於同情心,因為正是寒冬時節,所以他破例叫大臣們在殿內等候。

在仇士良等人沖進大殿的時候,李訓知道韓約那邊把事搞砸了。但此時,仇士良不能確定在場的大臣中誰是謀主,所以他並沒搭理李訓,而是直接跑上玉階,拉起龍椅上的文宗就走,並大呼:“今日事急矣!請陛下升輦入內!”

在場的大臣們目瞪口呆。

殿外有文宗的玉輦,實際上也就一轎子。仇士良帶著宦官把文宗塞進轎子,擡起來直奔後宮,也就是宣政門。這一切都發生在瞬間,殿上的大臣們都不及反應。李訓的神經還算強大,站在殿門口高喊:“金吾衛士上殿!護駕者,賞百千錢!”

喊過這一嗓子後,仇士良並沒有懷疑到李訓。但李訓第二嗓子讓仇士良明白了一切。李訓的第二嗓子是:“臣奏事未竟,陛下不可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