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司藤 第①章(第2/2頁)

秦放猶豫了一下,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麽,居然就把心裏的話說出來了:“我不喜歡白英。”

司藤看了秦放一眼:“白英生來,又不是為了討你喜歡。”

她明顯的偏袒白英,不過也對,某種角度上說,白英就是她自己。

秦放的眼睛有些發澀:“起初,你很討厭她的,你知道她死在丘山道長手上,你還說過殺的好。現在,你忽然發現原來一切都是她安排的,她後悔了,她彌補你了,所以你感激她了,是不是?”

司藤不說是,也不說不是,靜靜聽他說下去。

“秦家被她害的無子,幫她養兒子,還要把她視作大恩人。賈三誤打誤撞攪進這事,從此舉家遷徙,還相信她所謂的什麽還陽之氣——你和我都知道,如果是用我去復活你,那口還陽之氣一定會是我的,根本也不可能用到其它人身上;她為了保自己的孩子,把別人的孩子不當人命……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評論她,也不能用道義來要求妖怪。我只知道,如果當時,在囊謙復活的是她而不是你,我不會幫她的。”

司藤有時候做事也挺狠,談不上是好人,但是至少,她的行為秦放還能接受,一路跟她相處,沒有見到她真的草菅人命,但是白英不一樣,和司藤相比,白英其實更具妖性。

“我沒有見過白英,但是聽你對她的推測,她怎麽看也不像是一個為了愛情沖昏頭腦的女人。”

司藤沒有說話。

秦放深吸一口氣,繼續說下去:“之前,你提到在華美紡織廠,白英一直幫邵琰寬開脫,說什麽他是被丘山蒙蔽,我覺得,那些話,都是拿來騙你的,她一定是早就相信了你說的都是真的,但是,她不甘心。”

她開始防著邵琰寬,但是又不甘心,她幻想著給她一些時間,她還能讓邵琰寬回心轉意,但是那時的司藤咄咄逼人,不給她任何機會,白英開始覺得她礙事了。

在那三天的時間裏,她想好了一切,她遠遠比司藤要貪心,也更看的長遠。

第一,依然要試探和爭取邵琰寬,盡管那個時候已經說不清是為了愛還是單純的不甘心。

第二,她還是想做妖,與人相比,不管是能力還是壽命,妖都超出太多。

第三,她想擺脫陰魂不散的丘山和道門眾人,哪怕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她從來就沒有什麽對司藤愧疚的心思,司藤和秦家、賈家一樣,從一開始,都是她布好的一顆棋。

司藤總想不通,為什麽老天選的是白英?

沒什麽想不通的,是你自己當局者迷,白英比你智計更深、更思謀長遠、更忍辱負重,她可以不動聲色地陪邵琰寬那麽久,可以把生孩子當成保存妖血的途徑,可以在被丘山鎮殺的時候,裝出一副撕心裂肺的樣子不露馬腳。

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英幕後操控,哪怕今時今日,不知道她的屍骨失落何處,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還是如她預期的,漸漸的,向著一個最終的目標,匯聚。

為什麽選的是白英?當然是她,難道還有誰比她更合適嗎?

說到後來,秦放的聲音有些顫抖:“司藤,如果一切都是白英的布局,那麽最終的目的,不是你要合體,而是她要復活。”

司藤笑起來:“有分別嗎?”

秦放說:“有啊。”

他低下頭,輕聲說了一句:“你是你,她是她,她不是你啊。”

司藤沒有再說話,她轉過身,輕輕拉開機窗的遮陽板。

天色不好,這麽高的雲層之上,居然都沒有陽光,雲團像是摻著灰墨,松散地拉長,又雜亂地堆起。

司藤的額頭輕輕靠在了機窗的弦靠上。

半妖險象,有兩種解決方法。

一是,出於對這種“絕症”的畏懼,半體會迅速摒除矛盾,重新合體,如同把頑症扼殺在萌芽初期。

二是,兩相對決,武力毀滅異己的一方,收回妖骨,重新為妖。

但是不管哪一種,一山不容二虎,弱勢的一方,要麽是被摧毀,要麽是……自行消散,就好像兩股水流交遇,小的總會匯入大的,被全然融合、覆蓋。

***

邵琰寬帶她看過一場戲。

荊軻刺秦。

戲裏,荊軻欲得將軍樊於期人頭作為秦王獻禮,太子丹不忍,荊軻私見樊於期,陳始末,樊於期遂自刎獻上首級。

那場戲,荊軻掩面落淚,樊於期拔劍在手,在脖頸之上橫掠而過,那一頭,太子丹急上,痛呼:“樊將軍哪!”

邵琰寬唏噓不已,自言自語說:“有些時候,為了顧全大局,是會做些……不得已的犧牲的。”

她當時怎麽說的?

她說:“是啊,那要看,值不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