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最後一天(2)

花無百日好,人無再少年。

20歲時候的我從沒將自己的命看的多重要,這或許是每個有血性的年輕人的特權吧。

夜幕緩緩降臨,我坐在門前,一道門就是安全和危險最大的區分。

司徒慢慢走來,給我發了根煙。

“是不是覺得我們507所很不上路,特別討厭我們?”

司徒站在我身邊,開口問道。

我吐出口中青煙,沒承認也沒否認,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笑容裏包含著多少意思,司徒這樣的聰明人一看就心知肚明。

“其實你是在怪我們領導吧?”

司徒語重心長說話的樣子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也微微吃了一驚,片刻後竟然難得地微笑了一下,開口說道:“其實我們這個組是507所裏最差的,一直處於被撤編的危險邊緣。如果不是領導一直在上層活動,或許我們早就被遣散到社會上去了。”

“因為能力不夠嗎?怪不得答應我的事辦不到。”

司徒微微一怔,吸了口煙後說道:“因為我們這些人在507所上層的眼睛裏都是有問題的,出生。性格,甚至是政治背景大部分都不合格。比如時冰,他是個明顯心理有問題的孩子,雖然一直跟在領導身邊。但還是出現過因為情緒問題而傷人的事件,有兩次甚至差點要了別人的命。”

“我見識過了。”

我冷笑一聲說道。

“再比如鐘勇,你應該也看見過,他吃了藥之後就會全身長出厚厚的絨毛,甚至釋放出妖氣。這和他的體質也有關系,在五年前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就因為嗑藥過度,而無法控制身體內妖氣的運轉而暴走,拆掉了一座三層的大樓,其中有個無辜老百姓的腿被當場壓斷,這件事發生後,如果不是領導出門擺平,現在的鐘勇可能還在牢裏關著。除此之外,我們組裏還有好幾個你沒見到的成員,也大多都是普通老百姓眼中不正常的人。如果不是領導一直的庇護,我們這些人多半都會死在江湖這個大圈子中。”

“那你呢?”

我回頭問。

司徒一愣,眼睛看著前面的院子中灑落一地的月光,沉吟片刻後才說道:“我就是先前說的,政治背景不過關的人。我祖父是國民黨的將領,在解放之前逃到了台灣,但是沒帶上我母親,她被留在了上海。我經歷了幾乎可以被稱為痛苦的少年經歷,尤其是在文革時期,我母親掛著反動派的牌子經常被拉上街遊行。那時候她的身體就已經不是很好了。而這還不是最遭的,最遭的是我的父親,也許是我和我母親的命都不好吧,我父親原本只是一個普通的工人,可後來被查出是特務被抓了進去。這讓我們本來就不好過的日子再次雪上加霜。我母親在文革中死去,我這樣的家庭成分注定了我不能幹正軌的行當,所以很小的時候就出來混,三教九流認識了很多人。在領導找我之前。我是個有今天沒明天的混蛋。看慣了世間冷暖,也見識了很多世態炎涼。”

我將煙頭掐滅在地上,問道:“說這些是想告訴我什麽?”

“領導要保護很多人,有很多像我們這樣的人在他的庇護下苟延殘喘。因此有時候他也很無奈,世上很多事就是如此,大人物的頭上還有更大的人物,總有人在更高點。你兄弟的事,我們都很抱歉。可你得理解,世上沒有最大最強,百年人生不過是一次往高處奔跑的可笑旅程。”

他站起身來,拍了拍我的肩膀朝前走去。

我靠在門框上看外面很久,想著司徒的話,話裏的道理我很清楚,可清楚和接納卻是兩回事。

年少時候不知天有多高,需要經歷了很多事後才知道,那片蒼天白雲原來不是自己跳一跳就能夠得到的。

最後一天的治療,即將給整個第一階段的治療畫上圓滿的句號。

藥浴桶內蒸汽裊裊,賴囯峒和我之間誰都沒先開口,氣氛略微有些僵硬。我的雙眸一直盯著墻壁上的時鐘,等待著時間的到來。

頭腦很清楚。甚至連水面微微的震動都可以清晰地感覺到。

治療大概進行了一半,司徒忽然從門外走了進來,先是看了我一眼,眼神明顯不對勁。接著走到賴囯峒的身邊,用很輕的聲音說道:“發現韞俍的行蹤了。”

他說的很輕,可我的聽力卻異常發達,這些話一字一句全都落進了我的耳朵中。賴囯峒點點頭。回答道:“安排人員盯著,有任何情況立刻報告。”

司徒點點頭,擡腳走了出去。這番話讓我的心整個揪了起來,但還沒表露在面上。賴囯峒幽幽地說道:“崔震他們還是安全的,你安心治療。”

顯然他知道我能聽見他們剛剛的對話。

時間大約過去了一個小時,司徒再次走進房間內,這一回顯得比上次更慌張一些,甚至在躲避我的視線。快步走到賴囯峒身旁。開口說道:“韞俍的蹤跡有些可疑,沒朝著營房來,好像去找崔震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