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冥錢

是夜,整個劉家村披紅掛彩,仍舊是玉娘當初出嫁時的樣子,兩匹白馬拉的馬車,大紅的喜字,歡天的鞭炮,只是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哀傷,林麒,張青山,殷利亨,和尚,七姐妹,靜靜站在送親的隊伍中。

“送親了!”一聲呼喊,回蕩在夜色之中,村子裏的人,排成長龍,這一次村中所有的人都來送行,泥封的玉娘矗立在馬車裏,頭頂上蓋著紅紅的蓋頭,月色明亮,幽幽灑向人間……沉默的迎親隊伍在月色中越走越遠,來到玉娘被劫的地方,前面是一個剛剛蓋起來,有些簡陋的小廟,一天一夜的功夫,能做到這步,已是很不容易。

無生老母引著村中人擡出馬車裏的玉娘,將她安放在廟裏泥台上面,擡來供桌,擺上祭品,點燃長香,清冷的月華映射進來,映照在玉娘如玉的臉龐上,村子裏的人跪倒一片,誠心祈禱,漸漸的人群散去,剩下劉伯溫家中的這些人。

林麒朝眾人抱拳道:“此間事了,就告辭了,青田先生,無相就拜托你了,待我辦完了事,就回來接他。”

“林小兄放心,無相大師在我這裏,必然不會委屈了他。”劉伯溫急忙回道。

林麒朝他拱拱手就要離開,白衣女子突然開口道:“你!”林麒轉頭去看她,見她眉宇間頗有憂色,問道:“姑娘還有事嗎?”

“沒……沒事,一路保重!”白衣女子終究還是什麽都沒說。但眼中的不舍之意,卻怎麽也掩飾不住。林麒對她笑笑,道:“姑娘也保重!”拱拱手掉頭就走,無相送他和張青山,走出了一段距離,無相才憂慮對林麒道:“林施主,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啊……”

張青山嘿嘿一笑,也道:“無相大師說的在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林麒搖搖頭,沒理二人,跟著張青山去的遠了,耳邊卻忽然傳來殷利亨聲音:“二位,日後江湖再見,定要分出個勝負來。”林麒和張青山一起回頭喊道:“等你!”三人哈哈大笑,漸漸消失不見。白衣女子癡癡望著林麒的背影。心中酸楚難耐,忍不住有淚滴留下,老道姑哼的一聲道:“我就跟你說過,世間男子都是絕情負義之輩,你還不信,如今可是信了?”

白衣女子喃喃道:“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她的聲音很輕,隨著夜風漸漸飄遠。

所有的熱鬧喧囂過去,此地只剩下一個新建的小廟,廟裏的那個女子,靜靜的望著這片熟悉的山水。有風乍起,秋蟲鳴叫……

……

張青山執意要陪林麒上龍虎山。林麒也承他的情,先陪著他去了趟太行山辦了些事,就往龍虎山趕,二人不打不相識,共同經歷了生死,不知不覺間就覺得親厚了些,與旁人不一樣。張青山一路上也順著林麒的習慣,晝伏夜出。不過他是享受慣了的,不像林麒找個山野之地就能對付睡著,他卻是要打尖住店,吃館子。林麒也隨他,反正他也沒錢,花張青山的也不覺得欠了他什麽。

行走間可就到了冬日,這一日兩人到了安陽,安陽,簡稱殷、鄴,七朝古都,位於河南的最北部,地處山西、河北、河南三省的交匯點,趕了一夜的路,張青山找了家小店打尖,旁人都是晚上打尖,白日趕路,他二人顛倒過來,倒也不愁沒地方住,一場好睡,直到黃昏才醒,兩人要了壺酒,幾個小菜,又買了些幹糧裝起來,一邊吃一邊等天黑。

這當口一個身穿金錢員外服的胖子,肋下夾了一捆黃紙垂頭喪氣的進來,翻卷開門,帶進來幾片雪花,小二見了,眼睛一亮,笑著迎上去道:“方員外,又買紙錢去了?今兒吃點什麽?”

方員外大咧咧道:“老樣子,上幾個可口小菜,再壺燙酒。”說著嘆了口氣道:“連著一個月了,買這紙錢都花了老子十兩銀子了,這麽多紙錢,你說我那死鬼老爹能花得完嗎?還隔三差五的催魂似的托夢,說沒收到錢,我估摸著啊,俺家那老頭子活著的時候就愛逛窯子,死了這毛病也沒改,可是苦了我了,這得燒多少錢,夠他逛窯子的?……”

小二嘿嘿笑道:“老員外不是那種人,沒準是真沒收到,最近咱們這片邪性了,家家都買紙錢燒,聽說不少都夢到親人來索要冥錢,可是樂壞了街東頭的買紙錢的黃瘸子,嘴都合不攏了,這一個月賣的紙錢,都趕上他以前一年賣的多了……”

兩人說得聲大,林麒不以為然,張青山卻咦的一聲仔細去聽,店裏有吃飯的也搭腔道:“這事真有,不說別人,前幾天夜裏我就夢見那死去的老娘給我托夢,說是十月一沒收到錢,衣服也沒收到,在那間很窘迫,讓我多給她燒點錢,還念念叨叨的說我不孝順,嚇得我不輕,趕緊買了紙錢燒了,那裏想到,燒完第三天老娘又托夢來了,問我怎麽還沒給她燒?我就說燒了啊,燒了一吊錢的呢,老娘很生氣,說我糊弄她,根本就沒收到,這不,我剛又買了一吊錢的,哎!你們說這事怪不怪?我家隔壁的老王跟我一樣,也是夢到他爹托夢給他……”